唯有被夜风卷起的几片门外落叶翻滚着进入厅堂,徒留一地冰冷的寂静和那句如同诅咒般回荡的“灭秀金,接红线”。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桌上的菜还在冒着微弱的最后一丝热气。
琉璃宫的灯影依旧璀璨辉煌。
千夜捏着匕首的手指绷紧到泛白,脸色惨白如鬼,瞳孔里残余着方才那如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悸和一丝被彻底蔑视的耻辱暴怒。
侍卫们如同泥塑木雕。
李祚……一动不动。
他的手还保持着方才因惊愕而微微抬起、像是要去抓那只按在肩上的手掌却只抓住了一缕冰冷夜风的姿态。
他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里,方才闪过的惊怒凝固了,被砸碎了……又被一种更加奇异、更加扭曲翻腾的情绪所取代。
他看着惊轲消失的、空荡荡的门口。
那被冰封般凝固的表情渐渐龟裂开来……
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从他那苍白削薄的嘴唇开始蔓延……
“呵……”
一声沉闷的气音从他胸腔里挤出,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又强行挤出。
接着,那颤抖的嘴唇猛地拉开!
“哈哈哈哈——!!!”
毫无预兆!
一阵癫狂至极、带着某种压抑到极点又骤然爆发般的狂笑骤然撕破了厅内凝固的死寂!笑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失控!
李祚的身体都随着这疯狂的大笑而剧烈颤抖!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笑、最荒唐、又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笑得眼泪几乎都要从眼眶中迸出!
他猛地伸手抓起桌上一只盛着琥珀色琼浆的青玉杯,看也不看,狠狠地、畅快地砸向那奢华的地面!
“砰啷!”
玉屑纷飞,金液四溅!
“好!这小子!我太喜欢了!真和我胃口!”
李祚的狂笑声在玉碎声中更加恣意疯狂,那份属于帝王的雍容沉凝在此时被彻底打碎,只余下一种病态扭曲的兴奋!他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那是在极致的怒意、被打脸的耻辱之外……一种终于确认了什么的、找到最有趣猎物的炽热疯狂!
“王清……好一个王清啊!你家出来了一条绝户的疯狗!!”
他撑着桌面,笑得几乎呛咳,目光死死钉着惊轲离去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滔天的、扭曲的、炽热的期待!
“来人!”
笑声猛地一收!李祚的声音转为如同金石摩擦般的冰冷坚硬,带着不容置疑的亢奋命令!
“传令!所有在江宁的暗线……死死盯紧!一丝一毫都不许错过!”
“我倒要看看……”
他用染着金液的手指,狠狠抹过自己因狂笑而泛红的唇边,留下妖异的痕迹,眼中火焰燃至巅峰:
“这条连命都不要的野狗……在江宁这口热锅里……能把这盘残局搅出什么惊天的味道来!”
他拿起桌上一块洁白的、用来擦拭羹汤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过唇角那抹刺目的金色液体,再随手丢弃在地上,仿佛丢掉了所有无谓的假面与温情。
宴,早已无关酒菜。桌上的珍馐彻底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