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夜幕初降,万家灯火次第点亮,映照着青石板路上匆匆的行人和画舫间流淌的靡靡丝竹。然而,在那璀璨华光之下,无形的暗流正以惊人的速度交汇、旋转,酝酿着一场足以撼动江南根基的风暴。
醉花阴·玉宇楼
啪!一盏上好的青瓷茶盏在盈盈手中化为满地碎片,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月白色的暗纹锦袍下摆也浑然不觉。她胸膛起伏,那张平日里俊秀风流的面庞此刻因焦虑而紧绷。
“疯子!莽夫!他当那秀金总楼是他清河老家的小渡口吗?一个人就敢闯龙潭虎穴?!”盈盈急促地喘息,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又合拢,发出急促的脆响。
陈子奚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橘子,黄澄澄的橘皮在指间裂开,散发出清冽微苦的香气。“消消火气。”他将一瓣橘子丢进嘴里,看向对面凭栏而立的容鸢,“容先生,你看这局?”
容鸢一身素衣,眸光清冷,似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她没有回应陈子奚,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遥遥指向灯火辉煌的楼下街市几个特定角落。
“东北角茶摊子,第三桌茶客左手握杯姿势。右腿僵直,饮茶时喉结滚动幅度异常规律。西南当铺屋檐下的货郎,腰间搭链鼓胀,却并非商品轮廓。”
她的声音也如玉石相击:“暗桩…还有秀金楼风雷部的标记。惊轲这一趟‘单刀赴会’,李祚没留下他人,但把天罗地网给我们罩下来了。” 视线转而落在陈子奚身上,“你的人?”
“自然不是单刀。”陈子奚吐出几颗籽,懒洋洋道,“咱们的惊爷如今身价可金贵了,身后跟着一票‘开封镖师’呢,还有一堆从清河一路啃着烧饼贴过来的兄弟。他现在,就是活生生的羊头,挂着牌子‘肥美,速来’呢。” 他眼中闪过精光,“正好。”
“你打算怎么用?”盈盈压下怒火,折扇点着自己掌心追问。
“引开蛇窟里的毒虫,才好掏它的蛋啊。”陈子奚坐直身体,正色道:
“画舫区的水该搅浑了!传话给那个江爡,让她把佛爷寨那群‘酒肉菩萨’都调动起来。城外那些投靠了秀金的三更天,不是喜欢黑白不分的杀世渡人吗?让她带着人去好好渡一渡他们!动静要大,场面要难看!打得越花里胡哨越好!”
“那几个开封来的‘走家朋友’,本事不小。给他们开个小灶,找几位‘醉花阴’的熟脸姑娘引路。城里的水龙脉、耗子洞、药罐子囤积处,凡是不对劲的流口,都让他们用自家的本事给我摸清楚!”
“至于大家伙…”陈子奚神色一凝,“‘不羡仙’的大船靠岸了吧?就在渡口处趴窝检修,先按兵不动。那宝贝,可不能有事。”
就在这时,一名看似为盈盈斟茶的伶俐侍女悄无声息靠近,指尖极其隐秘地在盈盈袖口拂过,塞入一枚薄如蝉翼的纸卷。盈盈迅速展开,扫过数行蝇头小字,眉头紧蹙又稍稍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