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一响,惊轲猛然回神。
戏台悬红挂彩,丝竹悠扬。他坐在观众席中,四周人影幢幢,却看不清面容。台上,《目连救母》的戏码正在上演,饰演目连的甄彩身穿素白长袍,水袖翻飞,却始终背对观众。
“公子,请用茶。”
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惊轲回头,白芍黎捧着茶盏,巧笑嫣然。可她的脖颈却奇怪地歪斜着,像是被人生生折断后又重新缝合。
茶杯里,漂浮着一颗浑浊的眼球,瞳孔正对着他。
惊轲手一抖,茶水洒落。
哗啦——
水渍渗入地板,竟让漆木剥落,露出里面的竹骨纸皮——整个戏园,赫然是一处巨大的纸扎灵堂!
台上的甄彩猛地转身,她的脸……是一张空白的瓷面具。
“好看吗?”
面具裂开,碎瓷片簌簌掉落,露出甄彩真实的脸庞——
血肉模糊,刀痕狰狞。
“你亲手……雕的……”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记得吗?”
台下的观众齐刷刷回头——
他们的脸,全是空白的瓷偶面目。
惊轲跳起,踉跄冲向出口。就在踏出门槛的一瞬——
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脚踝。
低头,宵念的半截躯体从地板下爬出,断手死死拽着他:
“带我走……求你……”
惊轲转身狂奔,没入黑暗,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和浓烈的呼吸。好累,眼皮……好重……
惊轲在月光下醒来,银辉如水,笼罩后院古井。
江辞婉坐在井沿,铜镜映照着她梳发的动作。可镜中……分明是霍元离的脸。
“惊轲……”她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选一个。”
惊轲转身欲逃,猛地撞入一具冰冷的躯体——
是魏神。
她依旧妩媚动人,可胸口却插着半截断剑——
那是惊轲的佩剑。
“当时……你该再补一剑的。”她的血滴落在地,竟化作黑蚁,窸窸窣窣爬上惊轲的鞋面。
井水忽然翻涌。
惊轲望向井口,自己的倒影旁,缓缓浮出一张苍白的脸……
是冷清秋雪。
“别怕……”她轻语,“很快……就能见面了……”
阴影中,逝者们一个个走出,将他逼向井口,惊轲重重跌落,冰凉的触感自面部袭来。
“老大!老大!”惊轲猛然睁眼,全身冷汗浸透衣衫。红线抱着布老虎站在床边,小脸上满是担忧:“老大,你做噩梦啦?一直喊救命……”
惊轲一把将她搂住,力道大得让她轻轻“呜”了一声。
“……没事了。”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只是……。”
红线小大人似得拍拍惊轲的后背,“没事啦没事啦,快起来,谁家好人的午觉一睡一下午的,今天中元节哎,寒姨江叔刀哥还有李老师宵姨……哎呀总之好多人都在等你放河灯呢。”
惊轲愣神了一瞬,“红线,我们这是?”
红线蹙眉,“在不羡仙啊,怎么从北边打完仗回来就奇奇怪怪的,快起来哦老大,我在门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