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庆凡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火光,声音低沉却清晰:“荣恒…还没死。这笔债,我们醉花阴记在秀金楼头上。这些兄弟姐妹的血,不会白流。”
惊轲听着众人的话,心中那团郁结的寒气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过溯清离霜手中的药碗,凑到鼻前嗅了嗅,“差不多了,给三更天的人都喝下,这下应该能压住一些忘川绝响带来的痛苦,至于彻底消除,还得等我去过雾隐林再说。”
他转过身,脸上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还未完全回来,眼神却已重新变得锐利,像淬了火的刀锋。他走到众人围坐的篝火旁,踢开一块焦木坐下。
“行!一个个都比我看得开!”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显得有些僵硬,“你们不怕死,老子还怕你们死光了没人给我摇旗呐喊呢!” 语气又带上了几分熟悉的痞气,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沉重并未完全散去。
“青溪的大部队还得几天才能到。” 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雾隐林北那个耗子洞,是秀金楼在开封府最大的老巢了。拔了它,这地界才算干净。”
树枝在地上重重一点,戳出一个深坑。
“这几天,喘气的都给我好好喘气,该吃药的吃药,该睡觉的睡觉,把刀磨快,把弦上紧。”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等青溪的人一到,咱们就去掏了那窝贼人,给躺在这儿的兄弟,还有江边、路上折了的同门,讨个最后的说法!”
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沉默却燃着火焰的眼神。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将悲痛与愤怒熔铸成铁的决心。休养生息,是为了挥出更致命的一击。这六疾馆的废墟,此刻不再是绝望的终点,而是复仇与终结的起点。
惊轲拿起酒囊,拔开塞子,走到那几座新坟前,将清冽的酒液缓缓洒在黄土之上。
“弟兄们,姐妹儿,先喝着。等端了秀金楼的老窝,小老子再带好酒来,陪你们喝个够!”
酒水渗入泥土,无声无息。惊轲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冲上鼻腔,呛得他眼眶有些发红。他猛地将酒囊摔在火堆旁,溅起一片火星。
“这江湖,真他娘的操蛋!”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无人听见的哽咽,随即又挺直了脊背,面具般的玩世不恭重新挂回脸上,只是那眼底深处,多了一份洗练过的、更加决绝的寒光。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六疾馆的废墟彻底被暮色笼罩。篝火是唯一的光源,摇曳着,照亮一张张沉默的脸,也照亮了通往雾隐林北的、充满血火与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