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皆大欢喜的场景,也适时露出笑容:“恭喜麴瑶妹妹得此职位,往后咱们一同协助木兰姐姐,也能让姐姐轻松些。” 只是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 她太羡慕这份 “明确的身份” 了,麴瑶有了 “县主幕僚” 的名分,往后在侯府、在凉州都有了立足之地,可自己呢?始终只是个 “借居的甄家女”,连靠近陈宇都名不正言不顺。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转头望向陈宇,恰好陈宇也正转头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宇从她眼底的期盼与落寞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眉梢间还凝着几分脆弱,陈宇心中难免动容,可系统 “不可招募三国本土人才” 的规则如警钟在耳边作响,他只能强行压下杂念,定了定神,刻意岔开话题:“对了,甄姑娘,甄家迁来姑臧城也一个多月了,可还适应?若是生活上有什么不便,或是需要侯府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和木兰都会尽力满足的。”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甄宓心中的期待。她眼中的光亮迅速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失意,嘴唇被牙齿紧紧咬住,连眼眶都泛起了红。她攥着裙摆的手微微发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如说出来吧!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牵挂、委屈全都告诉陈宇,哪怕得不到回应,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花木兰坐在一旁,将甄宓的异样看得真切,心中暗叫不好。她连忙起身,快步走到甄宓身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望向陈宇的目光,同时对着甄宓轻轻摇了摇头。她太清楚甄宓的心思了 —— 自己早就和陈宇提过想让甄宓入侯府,可陈宇始终避而不答,这绝非无意;再加上陈宇向来神秘,想来甄宓的身份,定是触碰到了陈宇不愿外露的秘密。若是此刻甄宓不管不顾地逼陈宇做决定,不仅会惹得陈宇不快,甄宓恐怕连留在侯府的资格都没了,自己也会失去这个交心的好友。
甄宓看到花木兰的动作,心中刚涌起的那点勇气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退去,无尽的委屈顺着心口蔓延开来。她实在想不明白:若是陈宇不喜欢自己,为何要千里迢迢把自己带到凉州?为何要让自己住在侯府,日日与他相见?为何还为自己写下那首字字深情的《洛神赋》?如今看着他与花木兰恩爱相伴,自己却只能像个局外人般旁观,这份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距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缓缓站起身,对着陈宇微微欠身,声音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抖:“多谢侯主关怀,民女在姑臧城一切安好。父亲承蒙管仲大人关照,已在姑臧城县丞任上处理事务,府中上下也都习惯了凉州的气候,无需侯府再费心。” 说这话时,她始终垂着眼,不敢再看陈宇,生怕自己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会在看到他眼神的瞬间彻底崩溃。
陈宇看着她强装平静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却只能继续维持着疏离:“安好便好。若是日后遇到难处,不必客气。” 他转头看向花木兰,用眼神示意她安抚甄宓,随即又将话题转向麴瑶,“麴姑娘,你母亲的病需尽早诊治,我等会儿让纪纲去安排,明日一早便让李迅先生去你家中问诊,你看可好?”
麴瑶连忙起身应道:“多谢侯主体恤,小女感激不尽!” 她能察觉到厅中微妙的气氛,识趣地没有多言,只默默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局促。
花木兰见状,连忙上前拉住甄宓的手,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宓儿,咱们许久没一起说话了,不如随我去后园走走?园里的海棠开得正好,咱们去赏赏花。” 她刻意给甄宓一个台阶,也想避开这让人心酸的氛围。
甄宓抬头看向花木兰眼中的关切,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好,听姐姐的。” 两人并肩朝着厅外走去,留下陈宇与麴瑶在厅中,继续商议凉州士族联络的事宜。只是那道单薄的背影,在议事厅的光影里,显得格外落寞。
后园里,海棠花枝沿着青石小径蜿蜒,粉白的花瓣被风一吹,便簌簌落在地面,像是铺了层薄雪。花木兰与甄宓并肩走在前面,裙摆扫过花瓣时带起细碎的声响,后方五六个丫鬟捧着茶点与披风,远远跟着不敢上前,只把空间留给两人。
花木兰察觉到甄宓指尖的微凉,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疼惜:“宓儿,你我相识半年,这半年来我怀着身孕,你寸步不离守着我,端茶递水、夜里陪我说话解闷,这份情谊我花木兰记在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亲妹妹。你对夫君的心意,我看在眼里,不仅不反对,还不止一次向夫君提过,想把你纳入侯府后院,让咱们姐妹能长久相伴。”
她顿了顿,望着甄宓眼中的茫然与期盼,继续说道:“可夫君每次听到这话,都只岔开话题,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但他也从未明确反对过,这就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你知道吗?夫君从最初只有几百人的小势力,一路走到如今的凉州之主,我始终陪在他身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他从不是扭捏之人,若是对谁无意,定会干脆拒绝,绝不会让对方悬着心。如今这般犹豫,定是有难言之隐,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就连我,当初他也是百般犹豫后,才敢与我结为夫妻。”
甄宓脚步一顿,眼中的落寞渐渐被一丝希冀取代,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像是不敢相信:“是真的吗?姐姐,侯主他…… 他真的对我有心意?”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陈宇的疏离、不回应,都让她快要放弃,可花木兰的话,又让她燃起了一丝微光。
花木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甄宓,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当初于谦大人与管仲大人,为了撮合我和夫君,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几次在议事时提、私下里劝,可夫君都以‘军政繁忙’推托,连我都以为,他是真的不喜欢我。” 她想起往事,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可他对我的在意,却藏在细节里 ;甚至连我随口提的‘想看看凉州的杏花’,他都记在心里,让人在侯府后园种了半亩杏林。”
“直到那次,夫君率军前去南阳剿灭袁术,回来后在襄阳大殿上,凉州所有文武当着他的面,提起让他早日成婚诞下子嗣,他竟落荒而逃,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 花木兰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笑,“那时候我心里也慌,以为自己肯定入不了他的眼,甚至想过再也不提此事专心辅佐夫君帮他守好凉州。结果到了晚上,我在城楼巡夜时遇到他,他就站在那里,望着襄武城的夜景,沉默了半响,才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会突然离开,你会怪我吗?‘。我那时才知道,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直都有难言之隐。”
甄宓心思敏锐,立刻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眼中满是诧异:“侯主要离开?姐姐,他要去哪里?”
花木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楼剪影,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却又坚定:“我也不知道他要去何方,只知道他说不是现在,要等他一统天下,让这世间再无战乱,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之后,才会离开。”
“那姐姐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甄宓追问着,她太想知道,面对这样的 “离别预告”,花木兰是如何回应的。
花木兰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的海棠花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城楼夜话的夜晚:“我当时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不会。末将跟着主公,从来不是为了能一直陪着您,而是为了跟着您守住这太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您走了,末将就替您守好您打下来的天下,守好这万家灯火,让百姓永远过着安稳日子,这样,您在别的地方,也能安心,对不对?’”
甄宓听到这话,怔怔地看着花木兰,眼眶渐渐湿润。她从前只觉得陈宇对花木兰百般呵护,却不知这份感情里,还有花木兰这般深沉的守护与理解,原来真正的恩爱,从不是单方面的溺爱,而是彼此的懂得与支撑。她轻声感叹:“木兰姐姐真的很爱侯主,爱到愿意为他守住这天下。”
花木兰被她说得脸颊泛起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指尖捻起一片落在肩头的花瓣:“我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他在战场上挡在我身前那一刻,或许是他为了安抚流民,亲自在城外煮粥那一天,又或许是他深夜在书房批阅公文,我送茶进去时,他抬头对我笑的那一瞬间…… 后来便总忍不住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会偷偷在远处看着他处理政务的模样,看着他和将士们谈笑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安稳。”
甄宓听着,也想起了自己动心的时刻,眼神渐渐变得柔软:“我也是。那天在侯府的梅园,他为我作下《洛神赋》,字句都写尽了心意,我当时心就乱了,却还不敢确定这份心意是不是真的。直到后来,我跟着姐姐一起去酒泉边境劳军,看着他站在阳光下,被凉州的将士和百姓围着,所有人都用敬爱的眼神看着他,喊他‘侯主’时,我才知道,这个人早已深深印在了我心里,再也挪不开了。” 花木兰伸手握住甄宓的手,语气满是理解:“所以呀,你要相信夫君。他若是不在意你,怎会让你住在侯府,还允许你随意出入他的书房?怎会在你父亲求职时,特意让管仲大人安排县丞的职位,而非普通小官?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意,和那些难言之隐困住了手脚,才不敢轻易给你承诺。你再等等,给他些时间,等他把眼前的事理顺了,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甄宓望着花木兰眼中毫无保留的真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正轻松的笑容,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委屈与阴霾。风再次吹过,满树海棠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的发间与肩头,后园的寂静里,没有了先前的尴尬与酸涩,只剩下姐妹间的温情,以及对未来的淡淡期盼。
夜色渐深,侯府卧房内只点着一盏烛灯,昏黄的光映在桌案上,将陈宇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伏案书写,纸上密密麻麻记着白天与麴瑶聊及的凉州士族近况 —— 哪些家族需重点联络,哪些需提防与袁氏旧部勾结,哪些可委以地方事务。花木兰则依偎在他身侧的软榻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袖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慵懒的温柔。
见陈宇写完最后一笔,花木兰才调皮地伸出手,轻轻抽走他手中的毛笔,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夫君,别写了。我怀孕都半年多了,身子重得很,根本没办法好好服侍你,你真不打算把甄宓妹妹收入后院?她心思细,人又温柔,定能帮我好好照顾你。”
陈宇闻言一愣,停下整理纸张的动作,转头认真看向花木兰。烛光下,他的眼神褪去了白日的沉稳,多了几分复杂:“如果我说,收下甄宓,会让凉州陷入不可预见的风险,你还会这么劝我吗?”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花木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连忙直起身子,不顾腹中的沉重,凑到陈宇面前,眼神里满是担忧:“这么严重?夫君,你没开玩笑吧?甄宓她们一家迁来凉州后,一直安安分分,甄县丞在任上也尽心尽力,从未有过二心,怎么会……” 她话没说完,却见陈宇眼神坚定,绝无半分戏虐,心中顿时 “咯噔” 一下 —— 果然,陈宇先前的犹豫,都是因为这难以言说的风险。
陈宇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涉及到我最大的秘密,连我自己都没完全掌控。但你要相信,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凉州,为了我们这个家,绝不会拿你和百姓的安危冒险。”
花木兰看着他眼中的郑重,轻轻点了点头,先前的疑惑与不解,都化作了信任:“我知道了,夫君。以后我再也不提让甄宓入府的事,也不会再在你面前说这些了。那…… 我们需要和甄宓保持距离,不再和她来往吗?” 她虽舍不得这个交心的姐妹,却更清楚凉州与陈宇的重要性。
陈宇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眉头微蹙:“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直接疏远太过刻意,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甚至让她心生怨怼,平添变数。先维持现状吧,你依旧可以和她来往,只是别再提入府的事,也别让她过多参与侯府的核心事务。等我找到解决办法,再做打算。”
花木兰闻言,心中涌起几分愧疚,轻声道:“对不起夫君,我今天下午还在园子里劝甄宓等你,说不定…… 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陈宇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地避开她的腹部:“不关你的事,本就是我当初一时冲动,在梅园给她作了《洛神赋》,让她误会了我的心意,才酿成如今的局面。这事我会善后,你别往心里去。” 他低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月光已爬上窗棂,“天色不早了,你怀着身孕不能熬夜,先歇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花木兰顺从地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卧房内的寂静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