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袁术自刎(2 / 2)

隔天下午,寿春城外的深山里,一间破败的山神庙蜷缩在陡峭的山坳间,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庙顶的瓦片碎了大半,露出发黑的椽子,有的椽子已被虫蛀空,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坍塌;两扇木门腐朽得只剩框架,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每一次晃动都发出 “吱呀 —— 吱呀” 的哀鸣,像是亡魂在风中哭诉,听得人心头发紧;庙内的泥塑神像断了左臂,半边脸颊的彩绘早已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黄土,剩下的一只眼睛空洞地望着庙门,透着几分诡异的死寂,与地上堆积的灰尘、蛛网交织,更显破败。

袁术靠在神像前的石墩上,石墩上还残留着未清理的蛛网,沾了他满襟尘土。他灰头土脸,昔日象征 “仲家皇帝” 威严的明黄色铠甲,此刻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与暗红的血污,右肩的肩甲断裂了一半,垂在身侧晃荡,露出的伤口用破旧的布条草草包扎,暗红的血渍早已浸透布条,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像一朵朵枯萎的血花,在死寂中格外刺眼。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沙哑声响,往日里骄横的语气此刻却带着几分虚弱,可那股深入骨髓的傲慢依旧未散,还摆着帝王的架子:“渴…… 渴死朕了!还不赶快去给朕找些蜜水来?” 说罢,他抬手想拂去衣襟上的灰尘,手腕却猛地晃了晃,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垂落 —— 连日的奔逃与失血,早已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可怀中依然死死抱着那枚传国玉玺,冰凉的玉质硌得他胸口生疼,却成了他最后一点 “帝王尊严” 的慰藉。

围在他身边的不到百名亲兵,个个面带菜色,盔甲上满是泥土与草屑,有的甚至光着脚,脚掌被碎石划出一道道血口子,渗出的血珠与泥土混合,结成暗红色的痂。显然,他们也是一路奔逃,早已疲惫不堪,连握兵器的力气都快没了。一名离得最近的亲兵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膝盖在石墩上磕出轻微的声响,声音带着几分怯懦:“主公……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什么蜜水啊?庙外只有山间的溪流,还…… 还混着战场上流下来的血水,浑浊得很,根本不能喝。”

“废物!一群废物!” 袁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残存的骄横,朝着亲兵怒吼,唾沫星子溅在亲兵的脸上,“朕乃仲家皇帝!九五之尊!喝杯蜜水都办不到吗?快去!就算翻遍这座山,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 —— 他早已忘了自己此刻已是丧家之犬,仍沉浸在 “皇帝” 的幻梦中,不愿接受现实,也不敢接受现实。 几名亲兵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与不满,却不敢违抗命令。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像提线木偶般朝着庙外走去,铠甲摩擦的 “叮当” 声在空旷的庙内格外刺耳,打破了死寂,却更显悲凉。可刚踏出腐朽的木门,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便从山下传来 ——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沉重而整齐,像擂鼓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连庙顶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亲兵们脸色骤变,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山下的小路上,两队骑兵正朝着破庙疾驰而来。玄色的骑兵方阵是凉州铁骑的装束,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枪尖如林,透着肃杀之气;黑色的骑兵方阵则是曹军的兵马,两面 “曹” 字旗与 “陈” 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角扫过地面,卷起阵阵尘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转眼间,两队骑兵便已逼近山坳,将破庙团团围住,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

“是…… 是曹操和陈宇的人!” 一名亲兵吓得声音发颤,转身就往庙内跑,腿一软,重重摔在门槛上,膝盖磕出一片淤青,却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逃回庙内,嘴里大喊着:“主公!不好了!曹操和陈宇的骑兵来了!把破庙团团围住了!插翅难飞了!”

袁术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骄横瞬间被恐惧取代,像被戳破的气泡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手撑在石墩上,却因伤势与恐惧,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石墩上,怀中的传国玉玺险些脱手。他看着庙外越来越近的骑兵身影,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 他知道,自己的末日,终究还是来了。

不一会儿,曹陈两军的骑兵便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玄色的凉州铁骑与黑色的曹军骑兵列成严密的方阵,枪尖斜指天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将破庙的所有出口都堵得严严实实,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骑兵们勒住马缰绳,战马喷着白气,蹄子在地上轻轻刨动,鼻腔里发出 “哼哧” 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连风都仿佛凝固了。

曹操与陈宇翻身下马,两人并肩朝着破庙走去。曹操身着紫色丞相朝服,腰间悬着天子剑,剑鞘上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色严肃,眼中带着对逆贼的厉色;陈宇则穿着黑色铠甲,腰间的白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目光平静地扫过破庙的木门,像是在打量一件寻常物件,可眼底深处,却藏着对乱世诸侯命运的唏嘘。

一名斥候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兴奋:“丞相!靖安侯!已确认袁术就在此破庙内,身边只有不到百名亲兵,个个疲惫不堪,无反抗之力!” “好!”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刚要下令 “全军进攻,生擒袁术”,身旁的许褚便上前一步,对着曹操拱手请命,声音洪亮:“主公!给我一炷香的功夫!末将亲自带人进去,定将袁术手到擒来,献于主公面前!” 说罢,他便要拔出腰间的佩剑,带着几名亲兵往庙内冲,虎目圆睁,满是战意。

“许将军,稍等。” 陈宇伸手拦住许褚,指尖轻轻搭在他的剑鞘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沉稳。他转头看向曹操,语气带着几分从容:“丞相,袁术虽为僭越逆贼,却也算是一方诸侯,出身袁家‘四世三公’,在天下士族中仍有几分声望。若将他五花大绑押回许昌,沿街示众,未免太过折辱,也会让天下诸侯觉得曹公容不下败者,反倒落人口实。不如让许褚进去传个话 —— 就说我等奉命生擒他送往许昌,但曹公念及他曾是袁家子弟,不忍他受辱,特赐他自行了断,也算是留给他最后一丝体面,不辱没了袁家的名声。”

说罢,陈宇又看向庙内的方向,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一方传国玉玺,终究是让他迷失了心智。若他当初不急于称帝,而是凭借袁家的声望,在淮南积蓄力量,与各路诸侯周旋,或许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众叛亲离、身死庙中的下场。” 曹操闻言,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他看着破庙内隐约晃动的人影,想起袁术当年在酸枣会盟时,身着锦衣、高谈阔论的意气风发,再对比此刻的狼狈,心中也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 有对逆贼的憎恶,也有对诸侯末路的唏嘘。他对着许褚下令:“许褚,就按宇所说的去办!告诉袁术,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他自行了断。半个时辰后,若他还不现身,便不再留手!”

“遵令!” 许褚拱手应下,收起佩剑,带着两名亲兵,推开腐朽的木门。 “吱呀 ——” 木门被推开时,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透过庙顶破洞的阳光中飞舞,像无数只垂死的飞蛾,在空中盘旋片刻,便缓缓落下,归于死寂。许褚带着两名亲兵大步走进破庙,脚步声在空旷的庙内格外清晰,惊得角落的几只飞虫嗡嗡飞起,撞在残破的神像上,又跌落在地,再无声息。

庙内,袁术依旧靠在石墩上,怀中死死抱着那枚玉玺,只是原本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见许褚进来,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眼神麻木得像块石头 —— 方才亲兵的惊呼与庙外的马蹄声,早已磨掉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连恐惧都变得迟钝。可他身边的百名亲兵,却吓得瞬间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有的甚至不敢抬头看许褚,双手紧紧攥着兵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连举起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许褚走近。

许褚目光扫过庙内的景象,最终落在袁术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袁术,丞相与靖安侯已率大军将此处团团围住,你已是插翅难飞,不必再做无谓挣扎。” 他顿了顿,想起陈宇与曹操的嘱托,继续道:“不过,丞相念你曾是一方诸侯,不忍你受押解示众之辱,特给你一条体面的路 —— 半个时辰内自行了断,可保你袁家最后一丝颜面;若过了时辰仍不照做,便休怪我等不客气,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袁术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这…… 是曹操说的?” 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 在他心中,曹操素来狠厉,当年杀吕伯奢一家的狠绝,他早有耳闻,断不会给自己留这般体面,他实在不信这是曹操的主意,更愿意相信这是有人在怜悯他。 许褚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他本是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却也知道陈宇的提议是为了主公名声。他想起方才陈宇提议时的从容,又看了看袁术此刻的狼狈,最终还是如实说道:“是靖安侯提出的,丞相也已应允。”

“靖安侯……” 袁术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回光返照般,猛地坐直了身体,随即爆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哈哈哈哈!原来是他!当年那个在酸枣会盟时,连座位都排不上的泥腿子!如今倒成了能给我体面的人!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破庙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几分自嘲,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 有对自己眼瞎的悔恨,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感慨。笑到最后,他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滴落在衣襟上,与原本的血污融为一体,染红了那片明黄色的铠甲。可他依旧没有停下,直到笑声渐渐变成喘息,他才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拔出腰间的佩刀 —— 那把刀曾是他称帝时特意打造的 “天子佩刀”,刀鞘上还刻着残缺的龙纹,如今却成了结束他性命的工具。

佩刀被举起时,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出袁术苍白而扭曲的脸。他看着刀身,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却清晰地传到许褚耳中:“没想到…… 最后给我体面的,竟是当年我连正眼都懒得看的泥腿子…… 他倒还是个忠厚人呐…… 这传国玉玺,终究是个祸根……”

话音未落,他猛地用力,佩刀划过一道寒光,狠狠斩向自己的脖颈!

“噗嗤 ——”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身前的石墩上,染红了神像残破的衣袍,也染红了地上的灰尘,那片明黄色的铠甲,瞬间被血色浸透,成了他帝王梦的最后一抹底色。袁术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重重向后倒去,“咚” 的一声撞在石墩上,佩刀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 “哐当” 的脆响,像一声无奈的叹息,消散在破庙的死寂中。

许褚看着倒在地上的袁术,沉默了片刻。他虽恨袁术僭越,却也敬重他最后一刻的决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佩刀,擦去刀刃上的血迹,又从袁术怀里拿过那枚传国玉玺。转身走出破庙,朝着曹操与陈宇的方向走去,拱手禀报:“主公,靖安侯,袁术已自行了断。”

曹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到许褚手中的传国玉玺闪过一丝贪婪,沉默片刻,随即恢复平静,点了点头:“知道了,将他尸身好生收敛,竟然他最终葬身此地,倒也算天意,就把他葬在这”清凉庙“下吧,他那些亲兵全部给他陪葬吧。”

曹操话音落下的瞬间,破庙外的风似乎都停了。玄色与黑色的骑兵方阵中,几名骑兵下意识地握紧了长矛,枪尖的冷光在阳光下晃了晃,映得曹操紫色朝服上的金线都添了几分寒意。

陈宇眉头微蹙,往前踏出半步,黑色铠甲的甲片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 “咔嗒” 声,却像重锤般敲在在场众人的心间。他目光直视曹操,语气没有半分退让,却仍保持着恭敬:“丞相,袁术僭越称帝,是为逆贼,伏诛乃咎由自取;可他麾下的亲兵,多是淮南之地的农户,当年或因战乱流离,或被强行征募,不过是想寻条活路,并非自愿追随袁术作恶。如今袁术已死,他们早已没了反抗之心,若将他们尽数陪葬,岂不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曹操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天子剑的剑柄,龙纹在指尖划过,带着冰冷的触感。他盯着陈宇,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宇,你可知军法如山?这些人既是袁术亲兵,便是逆贼余党。若今日放了他们,他日他们再投其他诸侯,或是聚众为匪,岂不是留下后患?况且,诛逆党、殉主君,本就是乱世常理,我这般处置,有何不妥?”

“乱世常理,却非民心常理。” 陈宇毫不退缩,眼神坚定如铁,“丞相若想平定天下,靠的不仅是铁骑与军法,更是民心。今日若我们杀了这些手无寸铁的亲兵,消息传出去,淮南百姓会说丞相残暴嗜杀,其他诸侯也会借此事诋毁丞相。反之,若我们放了他们,让他们回乡务农,给他们一条生路,百姓便会感念丞相的仁厚,日后丞相取淮南、定江南,岂不是少了许多阻力?”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后患,将这些亲兵打散,发给他们粮食与路费,让他们各自回乡,再派斥候暗中监视一月。若有人敢再与逆党勾结,届时再杀不迟。可若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他们,那我们与袁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逆贼,又有何区别?”

曹操沉默了许久,目光扫过陈宇坚定的脸庞,最终落在许褚手中的传国玉玺上。那枚玉玺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却仿佛带着千斤重量,压得他心头发沉。他忽然想起当年酸枣会盟时,各路诸侯争权夺利,唯有陈宇始终抱着 “保境安民” 的念头,如今看来,这份初心,倒是从未变过。

良久,曹操终于松了口气,手指从剑柄上移开,语气缓和了几分:“罢了,便依你所言!”

良久,曹操终于松了口气,手指从剑柄上移开,语气缓和了几分:“罢了,便依你所言。” 他看向许褚,下令道:“许褚,将袁术的亲兵尽数带出破庙,每人发点粮食,让他们各自回乡!”说完曹操目光又看向陈宇说道:”你啊,总是这般心软。不过…… 你说得对,平定天下,终究要靠民心。” 他转头看向破庙,声音带着几分感慨:“袁术一生争名逐利,到最后,却不如你这般看得通透。” 说话间,许褚已将百名亲兵带出破庙。那些亲兵得知自己不仅不会被杀,还能得到粮食,个个面露感激,纷纷跪在地上朝着曹操与陈宇磕头,连声道谢。在得到陈宇的示意下,亲兵们连忙起身,抱着粮食,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下走去。他们的脚步很慢,却很坚定,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曹操看向陈宇:“宇,袁术已死,传国玉玺也已找到,接下来,你觉得某该如何处置这枚玉玺?”

陈宇目光落在那枚传国玉玺上,眼神平静无波:“丞相,这传国玉玺虽是国宝,却也是祸根。当年孙坚因它而死,袁术因它而亡,若丞相将它留在身边,必会引来各路诸侯的觊觎。不如将它送往许昌,献给天子,既显丞相的忠君之心,也能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本以为陈宇会让自己将玉玺留在手中,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坦荡。他哈哈一笑,拍了拍陈宇的肩膀:“好!就依你所言!起程回下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