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福海伏诛,南境叛乱平定,京畿军械案尘埃落定。接连数道捷报,如同强劲的东风,彻底驱散了笼罩在大梁朝堂上空数月之久的阴霾。紫宸殿内,久违的轻松氛围悄然回归,连带着往来宫人步履间的急促都缓和了几分。
李越肩头的重担仿佛骤然卸去大半,紧绷的神经得以稍弛。他并未耽于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而是趁势励精图治,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战后安抚、吏治整顿与民生恢复之上。对韦睿及南境有功将士的封赏旨意明发天下,恩威并施,极大地安抚了归附的南朝旧民与边境部族。同时,借着肃清逆党的余威,他对朝中一些积弊已久的部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顿,罢黜庸碌,提拔干才,朝堂风气为之一新。
然而,身为帝王,他深知“居安思危”四字的重量。安王李玦虽死,其残余势力虽被基本肃清,但这场波及朝野内外的巨大风波,终究伤及了国本,也暴露了诸多隐患。他需要时间,需要精力,来慢慢弥合这些伤痕,夯实这看似稳固的江山。
许是因心神放松,又许是连日操劳积下的疲惫终于爆发,在一场秋雨过后,李越竟染上了风寒。起初只是些许咳嗽,他并未在意,依旧强撑着处理政务,直至一日早朝之上,忽感头晕目眩,竟险些站立不稳,被高无庸及近侍慌忙扶住。
“陛下!”群臣惊呼。
“无妨,”李越稳住身形,摆了摆手,脸色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偶感风寒,歇息片刻便好。”他强撑着宣布散朝,回到紫宸殿后,便觉浑身乏力,额头发烫,竟是发起高热来。
太医院院令亲自诊脉,确诊乃风寒入体,兼之劳累过度,邪气郁结于内,以致病情来势汹汹。虽非疑难杂症,但需好生静养,切忌再劳心劳力。
消息传到坤宁宫,柳黛烟心下顿时一紧。她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赶往紫宸殿。踏入内殿,便见李越斜倚在龙榻上,双目微阖,眉心紧蹙,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比平日粗重许多。
“陛下……”她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心中更是担忧。
李越睁开眼,见她来了,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你怎么来了?朕无事,不过是小风寒,歇两日便好。”
柳黛烟却不理他的逞强,接过宫人手中的湿帕子,亲自为他擦拭额头和脖颈降温,又端来太医煎好的汤药,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服下。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忧虑。
“朝政虽要紧,但陛下的龙体才是根本。”她轻声劝道,“太医说了,需静养。这几日,陛下便安心歇着,万事有臣妾……有诸位大臣呢。”
李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与小心翼翼,心中一片温软。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朕听你的。”
在柳黛烟和太医的坚持下,李越终于答应暂时将养几日。然而,皇帝病倒,纵使只是风寒,也绝非小事。前朝政务虽有三省六部分担,但许多紧要奏章仍需御笔朱批,一些重大决策仍需圣意裁断。
起初两日,李越高热未退,精神不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一些不算紧急的政务便暂时压了下来。但到了第三日,几份来自边境关于异动巡查、以及关于漕运改革关键节点亟需批复的加急奏章,被送到了紫宸殿。
高无庸看着榻上依旧面带病容的陛下,左右为难。正犹豫间,柳黛烟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
“高公公,何事为难?”柳黛烟见高无庸面色踌躇,开口问道。
高无庸连忙躬身,将手中几份奏章呈上:“娘娘,是几份加急的奏章,涉及军务与漕运,耽搁不得。可陛下他……”
柳黛烟看了一眼榻上闭目蹙眉的李越,沉吟片刻,伸手接过了那几份奏章。“陛下需要静养,不宜劳神。将这些奏章给本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