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时间,属下尽力一试。”
就在这时,旁边那名检查盒身的影卫忽然“咦”了一声。“陛下,您看这里。”
他指着铁盒底部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木质纹理。仔细看去,那纹理的走向,竟隐隐构成了一朵五瓣梅花的轮廓,而在花蕊中心,有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这像是……锁孔?”惊蛰疑惑道。
萧煜目光一凝,似有所悟。他取出那枚一直带在身上的、刻着“玖”字的铜钱,对比了一下铜钱上红梅裂痕的大小与形状。
他示意那名影卫让开,亲自拿起铜钱,将带有红梅裂痕的那一面,小心翼翼地对准了盒底那五瓣梅花的轮廓。
严丝合缝!
然后,他并指如刀,指尖逼出一缕极其细微的、蕴含着镜心之力的真气,缓缓注入那针尖大小的孔洞之中。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铁盒内部传来。
那锈死的锁扣,竟自动弹开了!
众人精神一振。
萧煜轻轻掀开盒盖。里面没有机关,没有毒烟,只有几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
一束用红绳系着的、已然干枯的青丝;
半块质地上乘、雕刻着并蒂莲的羊脂白玉佩,断口陈旧;
几封纸张泛黄、字迹娟秀的信笺;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看似是皇宫某处的平面图。
萧煜首先拿起那束青丝,指尖触及的瞬间,因果镜心竟传来一阵轻微的悲恸之感。这青丝的主人……他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这玉佩的样式,他似乎在宫中旧档中见过,是……是宸妃年轻时惯常佩戴的样式!
他立刻展开那些信笺。信上的字迹,与他记忆中母妃的字迹有八九分相似,但笔触更为稚嫩青涩,应是少女时期所写。信是写给一位署名“梅郎”的人,内容多是些闺中女儿的心事,对自由的向往,对未来的憧憬,言辞恳切,情感真挚。但在最后几封,字里行间开始透露出彷徨、恐惧与无助,提及“家族重任”、“身不由己”、“恐负君心”等语。
“梅郎”?是谁?母妃入宫前的心上人?
萧煜的心沉了下去。他拿起那张平面图展开,上面绘制的,并非是皇宫整体,而是冷宫区域的详细布局,其中在“梅苑”的位置,被用朱砂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青丝、断佩、情信、冷宫图……母妃与“梅郎”……梅苑……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在萧煜脑中逐渐成形。
难道……“梅隐”与母妃的关联,远不止是林晚词所说的家族仇恨那么简单?这位“梅郎”,是否就是“梅隐”中人?甚至……可能与那位神秘的“梅主”有着直接的关系?
母妃她……在入宫之前,乃至入宫之后,是否也并非全然无辜?她与“梅隐”,究竟有着怎样的牵扯?
萧煜看着铁盒中的物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场围绕皇权、龙脉、镜心的争斗,其根源与纠葛,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邃、更为复杂,也更为……残酷。
翌日清晨,一份紧急奏报打破了宫廷的宁静。
司设监掌印太监冯保,被发现在其住所内“悬梁自尽”!现场留下了一封遗书,字迹潦草,内容含糊地承认了自己受前朝余孽蛊惑,在太庙大典筹备中做了手脚,致使逆贼混入,惊扰圣驾,罪该万死,无颜面对陛下,故以死谢罪。
消息传来,萧煜正在用早膳。他放下银箸,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死了?”他淡淡问道。
“是,陛下。”惊蛰跪禀,“属下已亲自查验过,确是自缢身亡,死亡时间约在昨夜子时前后。遗书笔迹经过比对,与冯保平日批阅文书时的字迹有七分相似,但某些笔画习惯不同,疑似模仿。”
“模仿?”萧煜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要灭口,顺便把这盆脏水,彻底扣在冯保这个‘死人’头上。倒是好一招‘金蝉脱壳’兼‘死无对证’。”
他站起身,走到殿外,看着渐渐放亮的天色。“冯保一死,宫内的线索算是暂时断了。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怕是更要夹起尾巴了。”
“陛下,那接下来我们……”墨尘请示道。
“接下来?”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们想断尾求生,朕偏要顺藤摸瓜!冯保死了,但他经营多年,党羽岂会只有明面上那几个?给朕仔细地查,把他手下那些干儿子、心腹太监,一个一个地筛!还有,冷宫梅苑那边,加派人手,明松暗紧,看看还有没有‘老鼠’去碰那个陷阱。”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朝堂上……他们不是喜欢用流言吗?那朕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一场针对冯保余党及朝中可疑势力的清洗,在萧煜的意志下,悄然展开。一时间,宫内宫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第五幕:梅影再现
就在冯保“自尽”案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北境再次传来加急军报——并非疫情,而是边患!
一伙来历不明、装备精良的马匪,突然袭击了边境数个城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行动迅捷,来去如风,当地守军屡次围剿皆失利。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伙马匪的旗帜上,赫然绣着一朵狰狞的血色梅花!他们所过之处,必留下九枚排列成梅枝状的铜钱!
“梅隐”竟将触手伸向了军队,直接以武力挑衅!
与此同时,西疆也传来不安的消息,几个原本已归顺的部落突然发生骚乱,声称受到了“梅花天神”的启示,要脱离朝廷管辖。
内忧未平,外患又起!
御书房内,萧煜看着各地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脸色阴沉如水。他面前,站着眉头紧锁的兵部尚书与几位军方重臣。
“陛下,‘梅隐’贼子此举,意在牵扯朝廷精力,制造混乱,其心可诛!”一位老将军愤然道。
“可知这伙马匪的底细?与‘梅隐’核心是何关系?”萧煜问道。
兵部尚书回道:“根据前线回报,这伙马匪战斗力极强,战术刁钻,不似寻常匪类,倒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臣怀疑,可能与当年靖安王麾下某些未曾清理干净的旧部有关。”
靖安王旧部……“梅隐”……军队……
萧煜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对方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狠,直接攻击帝国的边防与稳定,这是在逼他离开京城,亲赴前线?还是另有图谋?
“传旨,”萧煜沉吟片刻,下令道,“命北境都督全力剿匪,可调动周边三州兵马协同。西疆那边,着安抚使妥善处置,查明所谓‘梅花天神’真相。另,从京营抽调五千精锐,由……”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一位中年将领身上,“由骁骑将军赵贲率领,即日开赴北境,增援剿匪。”
“陛下,京城防务……”有大臣担忧。
“京城防务,朕自有安排。”萧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他必须稳住大局,不能自乱阵脚。但同时,他隐隐感觉到,这一切都像是“梅隐”精心策划的连环计,真正的杀招,或许还隐藏在后面。
退朝后,萧煜独自留在御书房。他再次拿出那个铁盒,看着里面的青丝、断佩和信笺。
“梅郎……‘梅主’……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他低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隐藏在无尽黑暗中的、盛开着九瓣血梅的深渊。
而深渊,似乎也正回以冰冷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