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安堡的望楼上,沈凌攥紧剑柄,指节泛白。玄甲锐士的先锋骑兵已如黑潮般涌至堡外二里,铁甲映着残阳,肃杀之气裹挟着风雪,几乎压垮城头旌旗。堡内仅存的两千守军屏息凝命,箭簇寒光在垛口间明灭不定。
“弓弩手预备——!”沈凌嘶声下令,喉间漫起血锈味。他目光扫过城墙下那道深不见底的壕沟,那是萧煜离堡前亲自督建的防线,沟底密布淬毒铁蒺藜,如今却似一张薄纸,在玄甲锐士的铁蹄前颤栗。
突然,敌军阵中裂开一道缝隙,三架蒙着兽皮的冲车被缓缓推出,车顶覆盖的湿泥犹自滴落,竟是专为抵御火攻所设!更令人心惊的是,冲车后方跟随着数十名黑袍巫师,他们手持骨铃,脚踏诡步,腥臭的黑雾自袖中弥散,所过之处积雪消融,地面泛起焦黑。
“是南疆蚀骨巫!”韩夜瞳孔骤缩,跃上城垛,“他们要以巫毒腐蚀城墙根基!”
话音未落,黑袍巫师齐声诵咒,黑雾凝作巨蟒状,朝着城墙猛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金镜光自堡内冲天而起。萧煜踏风而至,掌心第三镜片虚影流转,映出漫天星辉。他衣袂染血,面色苍白如纸,眸中却燃着焚天烈焰。镜光与黑蟒轰然相撞,巫毒如沸汤泼雪般消散,而萧煜亦踉跄半步,喉间涌上腥甜——强行动用镜钥之力,令他本已重创的经脉再度崩裂。
“主公!”沈凌急欲搀扶,却被萧煜挥手制止。
“巫毒暂退,但冲车必破壕沟。”萧拭去唇边血迹,眼底暗金纹路浮沉,“韩夜,带一队死士出城,毁冲车轱辘。沈凌,调整弩机角度,集中火力覆盖巫师阵列。”
命令方下,敌军阵中忽起骚动。一支玄甲百人队毫无征兆地调转枪头,如尖刀般插入巫师阵营!为首将领银枪如龙,挑飞数名巫师后猛然掀开面甲——竟是靖安王麾下副将周焕!
“萧侯!”周焕嘶声高呼,一封信笺裹着内力掷上城头,“王爷已疯!他欲以万民精血献祭祖龙,末将愿弃暗投明!”
地下石室内,太后指尖的铜钱已烫如烙铁。
青冥方才呈上的密报,揭示了一个更骇人的真相:萧玦假死隐遁的十年间,竟以“龙脉守护者”之名,暗中搜罗了九十九名生辰属阴的童男童女,囚于莽苍山某处秘洞,只待七星连珠之夜行血祭之法,强行抽取龙脉之气!
“陛下所谓‘引导祖龙反制萧炫’,便是用这等手段?”太后凤目含霜,袖中暗扣的匕首抵住掌心。
萧玦抚摸着石壁上蜿蜒的龙形刻痕,轻笑一声:“染衣,你可知龙脉之源早已枯竭?若非借生灵精气温养,祖龙根本无力苏醒。”他倏然转身,眼底癫狂与痛楚交织,“萧炫要的是吞噬祖龙成就帝业,而朕……是要重燃龙脉,护我萧氏江山永固!”
角落里始终沉默的带刀侍卫忽然抬头,刀鞘撞上香炉,发出一声脆响。
太后瞳孔微缩——那是流萤临终前与她约定的暗号!
电光石火间,她袖中铜钱疾射而出,正中石室顶壁某处浮雕龙目!
“咔嚓”机括响动,整面东墙陡然翻转,露出其后幽深暗道。太后纵身而入前最后回眸,只见萧玦脸上错愕与赞赏并存:“朕的皇后……终究小瞧了你。”
城墙鏖战间隙,萧煜倚着箭楼石壁喘息。识海中那点璎珞残魂如风中残烛,却在镜钥之力滋养下,渐渐凝出一抹虚影。
“煜哥哥……”幻影轻触他崩裂的伤口,指尖流转乳白光晕,“石镜虽碎,吾心永契。”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奔涌而来——
七岁那年初见,小璎珞将偷藏的蜜饯塞进他染血掌心;
镜湖月下,她以魂契之术替他承下剧毒,自己却沉眠三载;
莽苍山祭坛,石镜粉碎时她决然推开他,以残魂为盾硬抗血契反噬……
“待此间事了,我以江山为聘,重铸镜身。”萧煜以神魂相拥,却只触到一片温凉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