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权臣(余孽)作乱,外有藩王觊觎,暗有神秘“殿下”虎视眈眈……这大萧的江山,当真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她紧紧攥住了那枚冰冷的铜钱,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这枚看似普通的铜钱,究竟代表着哪一方势力?是友是敌?
就在太后心绪纷乱之际,窗外夜空之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星光融为一体的绿色萤火,悄无声息地划过,瞬间即逝。
沈凌眼神一凛,低声道:“娘娘,是‘青蚨’信号……我们安插在堡外的人,有紧急情报传入!”
青蚨,是沈凌与外部暗线联系的一种隐秘方式。此刻信号传来,定然是有极其重要的消息!
太后精神一振:“可能接收?”
“需到堡墙特定方位方可。”沈凌道,“娘娘,臣需立刻前往一趟。”
“速去速回,一切小心。”太后点头允准。
沈凌不再耽搁,身形一晃,已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落。
屋内,再次只剩下太后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那根依旧钉在窗棂上的毒针,又摸了摸袖中那枚救命的铜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警惕。
这枚铜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已然激起了层层涟漪。而镇北侯的异动,更是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杀机四伏。
她能否在这漩涡中心,等到煜儿归来?这枚铜钱的主人,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再次现身?
北境,莽苍山深处,山灵族祭坛山谷。
乳白色的光柱早已彻底收敛,唯有那枚悬浮于古老祭坛之上的第三菱花镜碎片,依旧散发着温润而深邃的光华,如同沉睡古神的眼眸。
以大祭司为首的山灵族人们,已然完成了对山谷的初步清理与布置。他们以某种独特的白色矿石粉末,在祭坛周围勾勒出繁复而神秘的图腾纹路,隐隐构成一个庞大的阵法。所有族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虔诚而期待地望着祭坛方向,等待着预言中“钥匙”的降临。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山谷入口处依旧只有风雪呼啸,不见人影。
狩猎首领岩烈有些焦躁地走到大祭司身边,低声道:“大祭司,圣镜异动已过去许久,为何还不见‘钥匙’踪影?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我们的感应有误?”
大祭司手持水晶骨杖,苍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隐隐流转着智慧的光芒。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与周围的山川融为一体:“莫急,岩烈。星辉既已指引,镜灵已然呼应,宿命之轮便不会停止转动。‘钥匙’正在靠近,只是……他此行,背负太多,牵绊太深,前路注定遍布荆棘与迷雾。”
他抬起头,望向山谷外那被风雪笼罩的、通往南方的路径,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正在艰难前行的一行人。
“传令下去,加强山谷外围警戒。”大祭司吩咐道,“圣镜复苏,气息外泄,恐怕不止我们感应到了。那些被魔气沾染的‘鬣狗’,还有……其他一些躲在阴影里的家伙,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岩烈眼中闪过一丝嗜战的光芒,立刻转身去安排。
就在这时,祭坛之上,那枚一直静静悬浮的第三镜片,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其表面流淌的乳白光华,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春水,荡漾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与此同时,镜片中心,一道极其古老、仿佛源自洪荒的暗红色符文,一闪而逝!那符文充满了蛮荒与血祭的气息,虽然只是一瞬,却让所有感受到的山灵族人,包括大祭司在内,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大祭司……刚才那是……”一名站在祭坛近处的年轻族人,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大祭司沉默了片刻,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无奈,也有一丝深沉的悲悯。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那是……圣镜的古老契约……亦是取用镜片,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目光扫过周围面露不解的族人们,最终落在岩烈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欲得镜灵认可,重聚镜魂,非仅凭帝星血脉与传承功法便可。需以至亲之血,浇灌祭坛,唤醒镜中沉睡的古老英灵,方能在不损镜灵本源的情况下,将其请离……”
“至亲之血?!”岩烈骇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祭司!您的意思是……需要靖安侯,用他怀中那个婴儿的……血?!”
用那个尚在襁褓之中、身负帝星血脉的婴孩之血,来进行血祭?!这……这未免太过残酷!与魔道何异?
大祭司缓缓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再看那祭坛,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非是取其性命……只需……三滴心头精血……但帝星血脉珍贵无比,精血更是本源所系,对于婴孩而言,无异于剜心之痛,更有损其根基与寿元……此乃千年前,镜灵与帝星立下封印时,便已存在的……血之契约……无法可避……”
山谷内,一片死寂。只有风雪呜咽的声音,如同为那尚未到来的、残酷的命运而悲歌。
所有山灵族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他们世代守护圣镜,等待救世之机,却从未想过,这机遇的背后,竟隐藏着如此两难的残酷抉择。
一边是重聚镜灵、对抗魔主、拯救苍生的希望;另一边,却是一个无辜婴孩的未来与生机。
那个正在奔赴此地的男人,那个身负重任的父亲,当他得知这残酷的契约时,将会如何抉择?
岩烈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骨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向山谷入口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而大祭司,则依旧闭目而立,手中的水晶骨杖顶端,那枚硕大的水晶,正隐隐倒映着祭坛上那枚光华内敛、却暗藏残酷契约的镜片。
命运的齿轮,正带着冰冷的寒意,缓缓扣合。
北境风雪小路上,马车依旧停在原地,如同暴风雪中孤独的礁石。
萧煜盘膝坐在车厢内,韩夜已为他简单处理了肩头的伤口,敷上了隐麟卫特制的解毒散。但那“同心蛊”混合的剧毒异常诡异,解毒散只能勉强抑制其扩散,无法根除。一股阴寒的气息依旧盘踞在他伤口周围,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与意志,使得他脸色苍白,唇色泛紫。
他怀中,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不适与周围压抑的气氛,不再哭闹,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看着萧煜,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流萤被捆缚着双手,靠在车厢角落,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乱。萧煜之前注入她体内的净化之力,如同在狂暴的黑暗潮水中投入的一颗石子,虽然暂时压制了蛊毒的彻底爆发,却也引发了更激烈的反噬与冲突。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不时微微痉挛,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那蛊惑人心的话语。
车厢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萧煜的目光,时而落在流萤身上,思考着那“龙影卫”与“殿下”的谜团;时而望向窗外被风雪笼罩的莽苍山方向,感应着那第三枚镜片越来越清晰的召唤;时而又低头看着怀中稚嫩的孩子,脑海中回荡着流萤那句充满诱惑与危机的“帝星之血能解蛊”……
每一个方向,似乎都指向更深的陷阱与更艰难的抉择。
利用帝星之血解流萤之蛊?且不论此法真假,纵然有效,也必然对孩儿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绝不可能采用!更何况,这极可能是魇影使扰乱他心智的毒计。
前往莽苍山取得第三镜片?那是唤醒璎珞、对抗魔主的唯一希望。但山灵族世代守护,岂会轻易交出?前方等待他的,恐怕绝非坦途。
而身后,太后的安危,义安堡的局势,镇北侯的异动,以及那隐藏在“龙影卫”背后的“殿下”……无一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巨网的中心,四面八方都是锋利的丝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枚来自静慧太妃的第二枚镜片碎片,以及那枚已然石化的第一枚镜片残骸,似乎同时感应到了他内心极致的挣扎与那来自莽苍山方向的、带着一丝悲怆与决绝的契约气息,竟再次自发地散发出一股柔和而坚定的意念波动,如同璎珞无声的鼓励与陪伴,缓缓融入他的心神。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篇《星辉镇魔诀》的传承符文,也仿佛被引动,自主流转起来,散发出煌煌正气,驱散着他因伤势和毒素而产生的阴霾与彷徨。
萧煜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因伤痛和疲惫而略显黯淡的眸子,此刻重新燃起了如同星辰般坚定与锐利的光芒!
迷惘与犹豫,在此刻被彻底斩断!
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流萤,沉声对韩夜吩咐道:“想办法稳住她的伤势,压制蛊毒,在我们找到彻底解除之法前,绝不能让她有性命之危。”
“是,主上!”韩夜肃然应命。
萧煜又低头,轻轻抚摸着怀中孩儿柔软的发丝,感受着那微弱的帝星血脉与自己紧密相连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不容动摇的决绝。无论前方是何等残酷的契约与代价,他绝不会用孩子的未来去交换!
“出发!”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车厢,仿佛已然看到了那座被风雪笼罩的古老山谷,“目标,莽苍山祭坛!”
无论是要唤醒璎珞,还是要破除这纷乱棋局,他都必须在那个宿命之地,找到最终的答案!
马车再次启动,碾过积雪,迎着愈发狂暴的风雪,坚定不移地向着莽苍山深处,那闪烁着宿命与希望之光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刻,远在义安堡的太后,正握紧那枚救命的铜钱;隐匿在暗处的魇影使,正发出计谋得逞的冷笑;调兵遣将的镇北侯,正志得意满;而莽苍山祭坛上的大祭司,则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山谷入口,仿佛已然看到了那背负着一切,正踏雪而来的身影……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因果,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将在那古老的祭坛之上,迎来最终的碰撞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