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迟疑——
“铛!”石悍已如同暴怒的雄狮般冲入帐内,手中巨刀横扫千军,直接将那刺客连人带剑劈飞出去,撞在帐壁上,生死不知!
“公主!您没事吧?”石悍急问,目光扫过璎珞和她手中那散发着奇异光华的镜片,眼中惊骇难掩。
“我没事。”璎珞强撑着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方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但她依旧挺直脊背,“外面情况如何?”
“刺客共有七人,皆是死士,已被弟兄们尽数格杀!未能留下活口。”石悍语气沉痛,又带着后怕,“若非公主警觉……”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若非璎珞那异于常人的感应和那镜片的神奇力量,萧煜今夜恐怕在劫难逃。
璎珞看着床柱上那支淬毒的弩箭,心中冰冷一片。苏文瀚和慕容皇后,当真是无孔不入,不死不休!
经此一事,石悍对璎珞的态度明显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对待主心骨般的信赖。他加派了心腹人手将帅帐围得铁桶一般,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
璎珞脱力地坐回榻边,看着萧煜沉睡的容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坚定。这世间的恶意如此深重,他们已退无可退。
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呢喃,仿佛是说给他听,又仿佛是在告诫自己:“萧煜,你看,没有退路了……我们都没有了。”
或许是那淬毒弩箭的杀意刺激,或许是璎珞连日来以镜片温养终于起了效果,又或许是萧煜自身强悍的生命力不愿就此沉沦。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煜一直紧蹙的眉头动了动,喉间发出一声极其沙哑低沉的呻吟。
璎珞本就浅眠,闻声立刻惊醒,俯身看去:“萧煜?”
萧煜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视线先是模糊涣散,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渐渐聚焦,最终落在了璎珞写满担忧与惊喜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与迷茫,但那双深邃的瞳仁深处,属于萧煜的锐利与冷静,正在一点点回归。
他的目光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到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肩,最后,重新回到她脸上。
“……你……”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难以辨清,“……没事……?”
都这种时候了,他醒来第一句,竟是问她有没有事。
璎珞的鼻子猛地一酸,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中打转。她用力摇头,声音哽咽:“我没事……你……你觉得怎么样?”
萧煜尝试动了一下,左肩立刻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额角青筋一跳,闷哼出声。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更多的呻吟。
“死……不了……”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四周,尤其是注意到帐内加固的守卫和璎瑜手中依旧紧握的镜片,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锐利,“……刺客?”
“已经解决了。”璎珞连忙道,“石将军处理得很好,关内暂时安稳。北狄还在关外五十里。”
萧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并凝聚着力气。他看向璎珞,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心疼。
“辛苦……你了。”他低声道。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千钧的重量。
璎珞摇了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只要你醒来就好。”
萧煜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有些艰难地抬起,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他的指尖因虚弱而微颤,动作却异常轻柔。
“别哭……”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我……答应过……要护着你……”
他顿了顿,目光与她盈满泪水的眼眸对视,那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连日来的担忧恐惧,以及某种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明晰的深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此间事了……若你我……还能活着……我萧煜,必以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迎你为妻。此生……绝不负你。”
这不是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而是在血火刀兵中,在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后,最沉重、也最真挚的承诺。
璎珞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跳在刹那间失了序,如同擂鼓般狂响。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却是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用力地回握住他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与信念,都传递给他。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那枚一直被璎珞握在另一只手中的菱花镜碎片,仿佛感应到了两人之间那坚定而深沉的情感联结,竟再次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这一次,光芒不再是为了抵御或治愈,而是如同月华般宁静、温暖,轻轻笼罩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镜面之上,那淡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隐约间,似乎勾勒出一个极其古老、象征着“同心”的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现实世界的生死相许,与镜器中蕴含的神秘力量,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然而,温馨总是短暂。
帐外,天色渐亮,远方北狄大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连绵不绝,一声响过一声!
那是北狄大军……再次集结,准备进攻的号角!
萧煜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属于靖渊侯的威严与杀伐之气,已重回眉宇。
他紧紧握了握璎珞的手,目光投向帐外,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击鼓……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