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轩身体剧震!闷哼一声!一股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明黄龙袍!那伤口虽小,却深可见骨!更有一股霸道的涅盘真火之力,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伤口疯狂钻入,焚烧他的血肉与经脉!
“呃啊——!” 剧烈的痛楚让萧宸轩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凝聚的龙气瞬间溃散大半!胸前的龙鳞护心镜光芒急剧黯淡,裂痕遍布,摇摇欲坠!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再也无法站稳,踉跄着向后跌退,重重撞在石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他捂着鲜血汩汩流出的胸口,脸色惨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看向柳诗窈的眼神,充满了震惊、痛苦、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悲凉!
他败了!
败在了自己曾经的皇后,如今以血仇为剑的女人手中!败在了那柄由他赐予的凤印熔铸而成的神锋之下!
柳诗窈同样不好过。这凝聚了她所有力量与意志的一剑,几乎抽干了她体内残存的所有生机。凰血神锋的光芒黯淡下去,剑身上的赤金流火也变得微弱。她拄着剑,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剧痛,嘴角不断有殷红的血丝溢出。强行催动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又承受了反噬,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但她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萧宸轩,盯着他胸口那片刺目的鲜红。那冰封的绝望之下,一丝大仇得报的、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草般悄然滋生。她成功了!她伤到了这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帝王!为柔烟,为这墙中千百婴灵,讨还了一丝血债!
“咳…咳咳…” 萧宸轩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染红了捂住嘴的手。他看着柳诗窈,看着她眼中的快意与死寂,心中那翻腾的暴怒与帝王尊严,竟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疲惫与悲怆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而疲惫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柳诗窈…朕…确实…亏欠柔烟…亏欠你…朕…有负于你们姐妹…” 他艰难地承认了那份迟来的愧疚,帝王的骄傲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楚云容…窃命邪术…以婴孩为祭…其罪…罄竹难书…朕…亦有失察之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堵崩塌的寒玉尸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沉痛与厌恶,随即再次聚焦在柳诗窈脸上,那疲惫的眼神深处,骤然迸射出骇人的寒芒与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最后的咆哮,“朕可以告诉你!柔烟之死…绝非朕授意!更非朕默许楚云容所为!朕萧宸轩…再是权衡利弊…再是帝王心术…也绝不屑于!用自己骨肉至亲的性命…去换什么狗屁长生!更遑论…是一个无辜婴孩!”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柳诗窈的心上!那冰封的绝望出现了一丝动摇。不是他?那…柔烟为何会在这里?!那银镯…那尸墙…楚贵妃临死前的狂笑…
“你…胡说!” 柳诗窈的声音带着颤抖,拄着剑想要站起,却力不从心。
“朕…不屑于在此等血债之上…对你撒谎!” 萧宸轩挺直了染血的胸膛,目光如炬,仿佛要洞穿柳诗窈的灵魂,“朕登基之初,朝局动荡,外患内忧…楚氏势大,盘根错节…朕…确曾对后宫阴私有所顾忌,对楚云容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柔烟!她是你的妹妹!朕纵是铁石心肠…也知她若出事…你必肝肠寸断!朕…岂会容楚云容动她?!”
“那她为何在此?!” 柳诗窈厉声质问,声音凄厉,指向寒玉尸墙,“这银镯!这尸骸!难道都是假的?!”
“她为何在此…朕…不知!” 萧宸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深深的不解,“朕当年…只知她突发急症…药石罔效…一夜之间…便…夭折于昭华殿…” 他闭上眼,似乎不愿回忆那段过往,“朕曾疑心…也命人暗中查过…但所有线索…都指向急症…所有经手之人…皆无异常…朕…朕…” 他睁开眼,眼中是深沉的痛苦与无力,“朕只能…信了…”
石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通道外隐约传来的虫鸣与士兵的呼喝。
柳诗窈死死盯着萧宸轩,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那帝王的威严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悲恸、愤怒、以及一种被蒙蔽的、巨大的屈辱。难道…他真的不知情?难道…柔烟的死,背后还藏着更深的、连帝王都无法窥见的黑手?!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柳诗窈的心脏!比直接的仇恨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如果连萧宸轩都被蒙在鼓里…那这深宫之中,究竟还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就在这时——
“嗬…嗬嗬…好一个…不知情…好一个…情深义重…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带着浓重痰音、仿佛从幽冥地府传来的苍老笑声,突兀地在死寂的石室角落响起!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怨毒与…一种解脱般的疯狂!
这声音如同鬼魅低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声音来源,竟是石室入口通道坍塌形成的碎石堆之后!那堆碎石微微动了动,一只枯槁如鸡爪、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颤巍巍地从石缝中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石堆下爬了出来!
是崔嬷嬷!
她此刻的模样,比厉鬼更加可怖!半边身子似乎被巨石砸中,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骨头茬子刺破了破烂的宫装,暴露在空气中。脸上布满深可见骨的擦伤和血污,一只眼睛血肉模糊,只剩下另一只浑浊的老眼,闪烁着如同鬼火般的幽光,死死地盯着萧宸轩和柳诗窈!
她显然在刚才的通道坍塌中受了致命的重创,此刻完全是回光返照,靠着一股疯狂的意志支撑着。
“崔…崔嬷嬷?!” 赵铎挣扎着想要站起,眼中充满了惊骇。这老虔婆不是早就该死在之前的混乱中了吗?!
萧宸轩和柳诗窈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如同从地狱爬出的老奴身上!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同时攫住了两人的心脏!
崔嬷嬷仅剩的那只独眼,怨毒地扫过萧宸轩染血的胸口,又扫过柳诗窈拄剑跪地的身影,最后落在崩塌的寒玉尸墙之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一种扭曲的快意。
“陛下…您…是真不知情…还是…不敢知情?” 她嘶哑地笑着,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娘娘…您…也以为…柔烟小姐…是楚贵妃…害死的?”
她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柳诗窈和萧宸轩心中炸开!
“你…什么意思?!” 柳诗窈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崔嬷嬷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浑浊的独眼中,那疯狂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要将她残存的生命彻底燃尽。她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伸进自己破烂的衣襟深处,似乎在摸索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同时,那如同诅咒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老奴…伺候了楚贵妃…一辈子…也…恨了她一辈子…她做下的…孽…老奴…比谁都清楚…咳咳…” 她咳出大口的污血,“但…柔烟小姐…她…她不一样…”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萧宸轩,充满了刻骨的怨毒:“陛下…您可还记得…十年前…腊月二十三…深夜…昭华殿…那场…突如其来的…‘走水’?还有…那个…在火场里…‘救’出来…却已经…‘烧焦’了的…小皇子…的…尸骸?!”
“腊月二十三…走水…小皇子…” 萧宸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尘封的记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棺椁!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冬天!他最年幼、也最疼爱的三皇子萧明钰,才刚满周岁!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昭华殿的偏殿!火势凶猛,等扑灭时,只在焦黑的废墟里找到了一具小小的、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被认定为三皇子!此事被他视为毕生大憾!也是楚贵妃势力在后宫一手遮天的开始!因为负责昭华殿护卫和火烛的,都是楚家的人!
“那场火…是楚贵妃放的!” 崔嬷嬷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带着无尽的怨毒,“为的就是…制造混乱…掩盖…掩盖她…偷梁换柱…换走…真正三皇子…的罪行!咳咳咳…” 她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什么?!” 萧宸轩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晃!这个消息比柳诗窈的剑更让他心神俱震!明钰…他的明钰…可能没死?!那焦尸…是假的?!
柳诗窈也震惊地看着崔嬷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这又和柔烟有什么关系?!
崔嬷嬷喘息着,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只在衣襟里摸索的手,终于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用明黄色、绣着五爪团龙纹的襁褓碎片紧紧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染着大片深褐色干涸血迹的硬物!
“楚贵妃…需要一个…刚死不久的…健康婴孩…的先天元灵…来温养她…那副…刚成型的…邪骨…咳咳…” 崔嬷嬷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揭露惊天秘密的疯狂,“她…看上了…柔烟小姐…那纯净的…先天元阴之体…可是…柔烟小姐…是柳妃娘娘…唯一的妹妹…是陛下…您心尖上…那位的…至亲…她…不敢…也不能…直接下手…怕留下…无法收拾的…把柄…”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钩住萧宸轩瞬间惨白的脸:“所以…她就…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偷天换日…将柔烟小姐…神不知鬼不觉…换出来…顶替一个…‘夭折’婴孩…的机会!”
“那场…昭华殿大火…就是…她的机会!” 崔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快意!“她…命人趁乱…用秘药…迷晕了…本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柔烟小姐…然后…将她和…那个…在火场里…被烟呛死…的…小宫女的…尸身…对调了!”
“她…把那个…小宫女的…尸身…套上…柔烟小姐…的衣服…放在了…昭华殿…柳妃娘娘…您的寝殿…谎称…柔烟小姐…被烟…熏死了…咳咳咳…” 崔嬷嬷咳得撕心裂肺,污血不断从嘴角涌出,“而…真正的…柔烟小姐…被她…用药…伪装成…惊吓过度…昏迷不醒…然后…以…救治…‘三皇子’…的名义…裹在…这个…染了…真正三皇子…血迹的…襁褓里…偷偷…带出了…昭华殿…送进了…这地宫深处…成了…她…邪骨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养料!”
崔嬷嬷颤抖着,将那染血的襁褓碎片包裹的硬物高高举起!那硬物在石室幽暗的光线下,露出了真容——竟然是一方质地温润、雕琢精美、象征着皇后无上权威的——凤印印蜕!印蜕之上,清晰无比地拓印着四个古篆大字:
“皇后之宝”!
而在印蜕的背面,赫然用鲜血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诅咒的字迹:
“楚氏窃龙种,以柳柔烟替死!萧宸轩…你儿明钰…尚在人间…然…弑君血诏…已…成…尔…九族…当…诛——!!!”
轰——!!!
如同九天神雷在脑海中炸响!
萧宸轩和柳诗窈的身体同时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比地上的寒玉还要惨白!
楚氏窃龙种!以柳柔烟替死!三皇子萧明钰尚在人间!弑君血诏已…成?!
这每一个字,都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两人的心脏!将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一丝对真相的认知,彻底搅得粉碎!
崔嬷嬷看着两人惊骇欲绝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解脱般的狞笑,那笑容在血污的映衬下,如同地狱恶鬼。
“嗬嗬…娘娘…老奴…替您…保管这…秘密…十年…今日…终于…可以…还给…您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这…染血的…印蜕…就是…证据…楚贵妃…至死…都以为…她…瞒天过海…却不知…老奴…早就…偷偷…拓下了…她…当年…为掩盖…痕迹…销毁…真正遗诏时…留下的…印蜕…和…血书…”
她的独眼最后怨毒地看了萧宸轩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道:“陛下…您…可看…清楚了?!您…最疼爱的…三皇子…没有死!但…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是您自己!是您…当年…默许…楚氏…在后宫…一手遮天!是您…养虎…为患——!!!”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崔嬷嬷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那只高举着染血印蜕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那方染血的印蜕,“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上面的血字,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妖异而刺目的光芒。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方染血的皇后印蜕,如同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静静地躺在碎石与血污之中,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比寒玉尸墙、比母子相食更加黑暗、更加颠覆、足以将整个萧氏皇朝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惊天秘闻!
弑君血诏…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