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黑洞洞的井口,语无伦次,眼中是极致的恐惧。
“闭嘴!” 赵铎怒喝,打断了他可能引起更大恐慌的话语,目光死死盯住那被拖拽上来的、沉重的绳索末端——铁钩似乎勾住了什么庞然大物!
绳索绷紧到了极致,井口边缘的碎石簌簌落下。终于,在数十人拼尽全力的拖拽下,一个被层层浑浊泥水包裹、沾满滑腻青苔与深色污物的巨大物体,缓缓地、挣扎着,被从深井的黑暗中拖拽了出来!
当那物体大半露出井口,在惨淡天光和火把映照下显露出轮廓的瞬间——
“呕——!”
“天啊!”
“造孽啊!”
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和惊恐到极致的抽气声在人群中炸开!连赵铎这等尸山血海闯出来的悍将,看清那物体的瞬间,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人彘”!
一个被以最残酷、最非人的手段折磨后,丢弃在井底淤泥中不知多少岁月的…残躯!
她的四肢…齐根而断!断口处并非利刃切割的平滑,而是带着撕裂与反复折磨的痕迹,被浑浊的泥水浸泡得肿胀发白、腐烂流脓!躯干被肮脏的、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勉强包裹,布条下露出的皮肤布满了溃烂的脓疮和深色的尸斑。脖颈之上…本该是头颅的位置,此刻却被一个巨大的、由粗劣陶土烧制而成的、密封的瓮罐所取代!瓮罐的口沿紧紧箍在脖颈断口处,边缘的皮肉早已腐烂粘连,渗着黄绿色的脓水!瓮身上,布满了诡异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符咒纹路,在火光照耀下,隐隐散发着阴邪的微光!
整个残躯散发出的恶臭,混合着井泥的腥臊、血肉腐烂的甜腻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怨毒,浓烈到足以让最坚强的人精神崩溃!那被陶瓮取代的头颅位置,仿佛有无声的、永恒的痛苦在无声地咆哮!
整个冷宫庭院,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惊骇!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干呕声。
萧宸轩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一晃!他死死地盯着那具非人的残躯,看着那箍在脖颈上的、刻满邪符的陶瓮,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剧痛与滔天恨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那被遗忘的、关于生母的模糊温暖,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彻底撕碎、玷污!
“母…妃…” 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破碎而嘶哑的低喃,不受控制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个称呼,他从未宣之于口,此刻却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殿下!小心!” 赵铎的惊呼骤然响起!
就在萧宸轩心神剧震、目眦欲裂的刹那,那被拖拽到井口边缘的“人彘”残躯,异变陡生!
箍在脖颈上的巨大陶瓮,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瓮身上那些暗红色的诡异符咒纹路,如同被点燃的血管,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污秽邪恶到极致的怨念,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猛地从瓮口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井口区域!
距离最近、负责拖拽绳索的几名禁卫首当其冲,被那黑色怨念触及的瞬间,便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他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眼珠暴突,布满了血丝,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被那怨念强行抽走!仅仅数息,便如同被吸干的人皮口袋,软软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退后!结阵!护住殿下和娘娘!” 赵铎目眦欲裂,厉声咆哮,周身内劲勃发,试图抵挡那汹涌而来的邪秽怨念!然而,那怨念之强,远超想象,带着一种源自无尽岁月折磨的疯狂与恶毒,竟连他这等高手的护体内劲都在被迅速侵蚀!
“嗬…嗬嗬…”
一阵如同破风箱拉动、又带着粘稠水声的诡异声响,猛地从那剧烈震动的陶瓮深处传出!瓮口那层厚厚的、混合着污泥和符咒的封泥,在血光与怨念的冲击下,寸寸龟裂!
下一刻——
“砰——!”
封泥彻底炸裂!
一只枯瘦如鬼爪、沾满粘稠黄绿色脓液的手,猛地从瓮口破碎处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变形,指甲乌黑尖长,死死地抠住了瓮口边缘!
紧接着,一颗…勉强能称之为“头”的东西,挣扎着从瓮口探了出来!
那头颅上的头发早已掉光,只剩下稀疏枯槁的几缕粘在溃烂的头皮上。整张脸肿胀变形,布满了流脓的疮疤和深紫色的尸斑,五官几乎无法辨认。唯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只剩下两片浑浊不堪、如同凝固污血的深褐色!此刻,这双非人的眼睛,在怨念血光的映照下,正死死地、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怨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怆,穿透混乱的怨念黑潮,牢牢地钉在了…萧宸轩的脸上!
“嗬…轩…儿…”
一个破碎到极点、仿佛用砂纸摩擦骨头发出的、非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眷恋,断断续续地从那溃烂的喉咙里挤出,如同九幽地狱传来的呼唤,狠狠砸在萧宸轩的耳膜之上!
轩儿!
这两个字,如同万钧雷霆,狠狠劈在萧宸轩的脑海!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帝王威仪,彻底击得粉碎!
“母…亲——!!!”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杜鹃泣血般的悲鸣,带着滔天的痛苦与毁灭一切的暴怒,从萧宸轩的胸腔深处,悍然爆发!他双目赤红如血,周身龙气不受控制地狂暴涌出,竟将那侵袭而来的怨念黑潮都逼得微微一滞!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那井口残躯!
“殿下不可!” 赵铎拼死阻拦,那怨念太过邪异!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怨念汹涌、萧宸轩心神失守的刹那——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冷宫破败的月洞门旁!
楚贵妃!
她换了一身更为华贵的宫装,发髻重新梳得一丝不苟,金步摇在惨淡的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只是,她脸上再无半分昨夜的惊惶怨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带着残忍快意的扭曲笑容。她手中,赫然托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满扭曲符文的诡异陶罐!
“姐姐!你费尽心机,将这污秽不堪的‘东西’拖出来,是想让殿下亲眼看看,他那卑贱的生母,是如何在这暗无天日的井底,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 楚贵妃的声音尖利而刻毒,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淬满了最恶毒的汁液,“啧啧啧,看看这怨气,看看这模样…真是…令人作呕啊!”
她的目光扫过井口那恐怖残躯,扫过双目赤红、濒临疯狂的萧宸轩,最终落在软辇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柳诗窈身上,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恶毒:“可惜啊,这‘东西’怨气太重,已成邪祟,留在这世上,只会祸乱宫闱,惊扰圣驾!本宫身为贵妃,执掌凤印(代掌),岂能容此等秽物存留?”
话音未落,楚贵妃猛地将手中那个漆黑陶罐高举过顶,罐口对准井口方向,口中念念有词!罐身上那些扭曲的符文骤然亮起幽绿的光芒!
“以秽制秽!以煞引煞!敕——!” 她厉声尖啸!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污秽、带着强烈引动与湮灭气息的黑色气流,如同毒龙出洞,猛地从漆黑陶罐中喷涌而出,直扑井口那被怨念包裹的残躯!这股黑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她要引动那残躯内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滔天怨煞,让其彻底爆发、自毁!更要借这股秽气,彻底湮灭这最后的“人证”!
“楚云容——!你敢——!!!” 萧宸轩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阻止!
然而,他距离太远!赵铎等人又被那汹涌的怨念黑潮和陶罐喷出的秽气阻挡!
眼看那污秽黑气就要撞上井口残躯,引爆那恐怖的怨煞风暴,将一切彻底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的瞬间——
软辇之上,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柳诗窈,身体猛地向上弓起!
“噗——!”
一大口滚烫的、燃烧着微弱赤金光芒的暗金心血,如同燃烧的生命之火,猛地从她口中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她一直紧攥着的右手,倏然抬起!掌心之中,那点属于萧景珏的暗金火种,被她以自身喷出的心血为引,悍然点燃!
不再是守护的温养,而是——寂灭涅盘·燃魂烬魄!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绝对终结与微弱新生意志的赤金暗芒,混合着她燃烧心血与神魂的惨烈气息,如同破晓时分刺穿永夜的第一缕寂灭之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后发先至,狠狠地撞在了楚贵妃引出的那道污秽黑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