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珏紧跟在赵破虏身后,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背上的柳诗窈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冰冷的死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也侵蚀着他的心。通道内压抑的环境和未知的前路,让三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连啜泣都压抑在喉咙里,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仿佛深入了山腹。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光亮,不再是火折的昏黄,而是一种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淡白色微光。
通道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里显然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开辟出来,又经过了人工的加固。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黑暗之中。支撑穹顶的,是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石柱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还有许多巨大的爪痕和撞击凹陷,仿佛经历过惨烈的战斗。石柱之间,用巨大的条石和粗粝的原木搭建着简陋却异常坚固的棚屋、了望台、甚至还有几处明显是冶炼炉的遗迹,炉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炉膛。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的中央!那里并非祭坛,而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石坑!石坑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高温瞬间熔融过。坑底并非漆黑,而是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白色光芒!光芒的源头,是坑底中心处,一截斜斜插入岩石的巨大骸骨!那骸骨晶莹如玉,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威严、却又带着无尽悲怆的龙威!
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龙脉之气,如同氤氲的雾气,正从那截巨大的龙骨之上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地下空间!正是这龙气散发的微光,照亮了这片地下堡垒!
“龙冢…真的是龙冢!” 萧景珏胸前的玄穹血冕印记,在感受到那浩瀚龙威和精纯龙气的瞬间,竟自发地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悸动!太祖记忆碎片中关于“龙冢”的模糊信息瞬间变得清晰!这里是当年太祖与枯爪本体激战之地!这截龙骨,恐怕就是当年陨落于此的护国真龙遗骸!也是太祖最终镇压枯爪、构建封印的核心节点之一!
“是老龙…最后的脊梁骨…” 赵破虏的声音带着沉痛的缅怀,望向那巨大龙骨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二十年来,是它残留的力量,在枯爪死意的侵蚀下,庇护着这方寸之地未被彻底污染,也支撑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苟延残喘…”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侧面的石阶上传来,伴随着压抑的惊呼。
“老赵!是你吗?”
“有动静!警戒!”
“是…是生人?!”
七八个身影从不同的石屋和通道口迅速涌出,聚集到中央石坑边缘。他们大多和赵破虏一样,穿着破旧不堪的甲胄,身上带着各种伤残——断臂的、瞎眼的、瘸腿的…一个个面容沧桑,饱经风霜,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充满了历经战火淬炼的警惕与彪悍!他们手中紧握着磨损严重的刀枪剑戟,瞬间将警惕、探究、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目光,投向了赵破虏身后的萧景珏一行人。
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萧景珏背上昏迷不醒、死气缠绕的柳诗窈,扫过他满身的血污和狰狞伤口,最后落在他那张虽然稚嫩却异常坚毅、尤其是那双燃烧着不屈烈焰的金红瞳孔和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玄穹印记时…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个瞎了一只眼、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老卒,死死盯着萧景珏的脸,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丢掉手中的长枪,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仅存的那只独眼瞪得滚圆,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
“像…太像了…太子…太子殿下年轻时的模样!还有那眼睛…那…那是玄穹血冕?!”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淡金血…是太祖血脉!是皇血!” 另一个瘸腿的老卒指着萧景珏身上渗出的淡金色血液,失声叫道!
“小殿下…真的是小殿下!太子爷的血脉还在!!” 又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响起。
确认了!血脉的气息,玄穹的印记,还有那酷似太子的面容!所有残存的龙骧卫老卒,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震惊!狂喜!巨大的悲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这些铁血老兵的心防!
哐当!哐当!
兵器掉落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接连响起!
“龙骧卫!陷阵营!校尉——周铁柱!”
“龙骧卫!骁骑营!斥候——孙瞎子!”
“龙骧卫…”
一个个苍老、嘶哑、带着无尽激动和哽咽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跪地声,在巨大的地下空间中轰然回荡!
“参见小殿下——!!!”
七八个伤痕累累、饱经沧桑的老兵,如同赵破虏之前一样,齐刷刷地单膝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深深低下!他们用最卑微的姿势,献上跨越了二十年漫长黑暗岁月、始终未曾熄灭的忠诚!浑浊的热泪滴落在脚下的岩石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二十年的坚守,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血与火,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萧景珏站在跪倒一片的老兵中间,看着这些为了守护太子血脉、为了一个渺茫希望而在枯爪死域边缘挣扎求存了二十年的忠魂,看着他们身上累累的伤痕和眼中滚烫的泪水,胸中激荡的情绪如同沸腾的熔岩!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酸涩肿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落下。
“殿…殿下!” 那独眼的周铁柱猛地抬起头,脸上刀疤扭曲,急切地嘶吼:“柳姑娘!快!老孙!快把你那点压箱底的‘地脉石乳’拿出来!快啊!迟了就来不及了!”
“对对对!” 那被称为“孙瞎子”的瘸腿老卒猛地惊醒,连滚带爬地冲向旁边一个用巨石垒砌的简陋石屋,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石乳!石乳!老天保佑还剩下点…还剩下点…”
赵破虏早已一步抢到萧景珏身边,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捷地帮他将柳诗窈从背上解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魁梧身躯不符的轻柔。“殿下,这边!快!” 他指着石坑边缘一处相对平整、铺垫着干燥兽皮的石台。
萧景珏抱着柳诗窈冰冷僵硬的身体,在赵破虏和几个老卒的簇拥下,快步走到石台旁,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上去。柔和的龙骨微光照耀下,柳诗窈的脸色灰败得没有一丝人色,嘴唇乌紫,那缕缠绕不散的暗灰死气在她眉心若隐若现,如同索命的符咒。
“来了!来了!” 孙瞎子连滚带爬地冲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用整块暖玉雕成的粗糙玉瓶,瓶口用蜜蜡死死封着。他颤抖着手指抠掉蜜蜡,一股极其精纯、带着大地厚重生机和淡淡清香的乳白色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殿下!这是老龙陨落之地,龙骨精气渗透地脉,万年才凝结出的几滴‘地脉石乳’!最能滋养生机,压制邪祟!快!给柳姑娘服下!” 孙瞎子将玉瓶递到萧景珏面前,瓶底只有浅浅一层,不足十滴,乳白色的液体如同融化的玉髓,散发着令人精神一振的磅礴生机。
萧景珏毫不犹豫,接过玉瓶,用未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掰开柳诗窈紧闭的牙关。那石乳甫一接触空气,散发的生机气息更加浓郁。他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将瓶口倾斜,将里面仅存的、不足十滴的乳白色石乳,一滴不剩地全部滴入柳诗窈干裂的唇间。
石乳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温润磅礴的暖流,涌入柳诗窈几乎枯竭的经脉!
奇迹发生了!
柳诗窈灰败如死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艰难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初雪消融般的血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死灰!她眉心那缕缠绕的暗灰死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波动起来,不甘地挣扎着,被一股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白光强行压制、驱散,暂时退缩了下去!原本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如同被强行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变得清晰、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那股冰冷的、不断流逝生机的感觉,终于被遏制住了!
“呼…” 围在旁边的所有老兵,包括萧景珏,都长长地、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放松,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暂时…稳住了…” 孙瞎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但石乳只能压制,无法根除枯爪死意…柳姑娘本源损耗太重,又被死意侵蚀入髓…必须找到真正能拔除死意、修复本源的灵药或方法…”
萧景珏看着石台上呼吸终于平稳下来的柳诗窈,心中的巨石稍稍落下,但孙瞎子的话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围在石台边,一张张饱经沧桑、写满了关切和疲惫的老兵面孔。看着他们身上破旧的甲胄,看着周铁柱空洞的眼窝,看着孙瞎子那条扭曲变形的瘸腿,看着赵破虏那沉重的精铁义肢…二十年的坚守,二十年的挣扎,如同沉重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
“赵叔…周叔…孙叔…各位叔伯…” 萧景珏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无比郑重,“这些年…辛苦你们了!萧景珏…代萧氏列祖列宗,代父皇母妃…谢过诸位忠魂不灭,守我血脉!” 他强撑着想要站直身体,向这些老兵郑重行礼。
“殿下不可!” “折煞老奴了!” 赵破虏和周铁柱等人慌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殿下!您身上的伤!” 赵破虏这才注意到萧景珏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尤其是后背被尸傀利爪撕裂、此刻还在渗着淡金血液的伤口,还有左臂那不自然的角度!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老孙!快!金疮药!还有续骨的‘虎骨断续膏’!把最好的都拿来!” 赵破虏急声吼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和心疼。
“哎!就来!” 孙瞎子一瘸一拐,再次跑向石屋。
很快,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粉和膏药被取来。几个老兵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帮萧景珏处理伤口。当清洗掉后背的血污,露出那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翻卷发黑、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灰败死气的爪痕时,所有老兵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死意,显然来自枯爪爪牙!
“这帮天杀的畜生!” 周铁柱独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意,一拳狠狠砸在旁边冰冷的石柱上。
赵破虏脸色铁青,动作却异常轻柔,用烈酒仔细清洗伤口,再敷上厚厚一层带着清凉气息的淡绿色药粉。药粉接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萧景珏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处理到左臂断骨时,孙瞎子拿出一种粘稠如琥珀、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黑色膏药。“殿下,忍着点!” 他手法熟练而精准地将萧景珏断裂的左臂骨复位,涂抹上厚厚的膏药,再用几根坚韧的木棍和干净的布条牢牢固定住。
药力化开,一股温和却持续的热流在伤口处流转,极大地缓解了疼痛和死意侵蚀的阴冷感。疲惫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萧景珏靠着冰冷的石台,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
三个孩子早已被一个面容和善、缺了两根手指的老卒带到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石屋角落里。老卒拿出几块硬邦邦却干净的黑麦饼,用温水泡软了,一点一点喂给吓坏了的孩子们。幼童呆呆地抱着布娃娃,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小石头和妹妹依偎在一起,疲惫和惊吓让他们很快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沉沉睡去,小小的身体还时不时地惊悸颤抖。
昏黄的牛油火把插在石壁的凹槽里,发出噼啪的轻响,跳动的火焰将老兵们沉默而凝重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古老的浮雕。巨大的龙冢空间里,弥漫着药味、潮湿的土腥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疲惫如同无形的潮水,浸没了每一个人。
赵破虏坐在石台旁一块冰冷的条石上,精铁义肢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斩马刀布满缺口的刀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石台上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许多的柳诗窈,以及旁边靠着石台、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的萧景珏。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那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扫过围坐的几位核心老卒——独眼的周铁柱,瘸腿的孙瞎子,还有沉默寡言、脸上带着火烧疤痕的“哑炮”李震。
“二十年了…” 赵破虏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出来,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我们像老鼠一样,守着老龙的骨头,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熬着…熬走了多少老兄弟…就为了当年高公公拼死传出的那句话:‘火种未熄,龙冢不绝’!”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萧景珏,眼中燃烧着压抑了太久的火焰:“殿下!您…您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年东宫大火…还有柳姑娘…高公公他…”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巨大的悲痛让他无法继续。
萧景珏缓缓睁开眼,金红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如同跳跃的熔岩。疲惫依旧,但赵破虏的话点燃了他胸中的悲愤与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坐直身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东宫大火…不是意外。”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所有老兵浑身剧震,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是宇文氏!勾结枯爪死域!意图焚杀太子血脉,断绝龙气,助枯爪挣脱太祖封印!” 萧景珏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大火之中…娘亲将我推入密道…她…她被宇文家的爪牙拖走…” 巨大的痛苦让萧景珏的声音微微发颤,眼前仿佛再次浮现那冲天烈焰和母亲最后绝望而决绝的眼神。“是高爷爷…高无庸!”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抱着我,从密道逃出…一路被追杀…最后…最后在城外乱葬岗…为了护我…他…他引爆了贴身携带的龙气雷珠,与追兵同归于尽!”
“高公公!” “老高!” 周铁柱和孙瞎子等人发出压抑的悲呼,虎目含泪。那个总是笑眯眯、却忠心耿耿守护着东宫的老太监形象,瞬间浮现在他们眼前。
“是云太妃…” 萧景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复杂,“她暗中派人,在爆炸后的废墟里…找到了昏迷的我…将我秘密带回了水月祠…以‘痴傻庶子’的身份…藏了整整十年!”
“云太妃?!” 赵破虏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难以置信,“她…她不是…”
“她恨宇文氏!恨枯爪!更恨当年未能护住太子妃的…她自己!” 萧景珏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十年藏匿,她教我识字,暗中调养我身体…直到…直到宇文家察觉端倪,派死士血洗水月祠!云太妃…她为了给我和阿窈姐姐争取逃离的时间…点燃了祠堂…自焚于火海之中!”
巨大的悲怆和恨意在胸中翻涌,萧景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他死死忍住,继续讲述着随柳诗窈逃往镜花水月阁,阁中枯爪投影降临,玄鸟焚身,柳诗窈以血引魂唤醒他龙魂本源,两人坠入枯爪本源深渊,他领悟“归墟镇魂”奥义重创枯爪本体,最终浴血杀出魔窟的惊心动魄的历程!
当听到柳诗窈自毁铜镜、以血引魂唤醒萧景珏龙魂时,所有老兵看向石台上那个昏迷女子的目光,充满了无上的敬意和痛惜。
当听到萧景珏抱着柳诗窈跃入枯爪本源深渊,以自身为熔炉,引动枯爪本源反噬其自身时,赵破虏等人更是倒吸冷气,看向萧景珏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后怕!
当听到最后玄穹血冕爆发混沌光束,洞穿污秽巨爪,引发深渊崩塌,两人在枯爪最后的反扑下险死还生,带着三个孩子杀出尸傀重围时…
整个龙冢空间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巨大的信息量,字字血泪的过往,惊心动魄的搏杀,让这些经历过无数战阵的老兵也心神剧震,久久无法言语。
“好!好!好!” 赵破虏猛地一拍大腿,精铁义肢砸在岩石上发出闷响,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连说了三个“好”字!“不愧是太子爷的血脉!不愧是太祖选定的玄穹之主!绝境反杀,焚魔窟,伤枯爪本体!痛快!解气!”
他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躯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斩马刀重重顿地!“殿下!如今您龙魂归位,玄穹重燃!这血海深仇,这被污秽侵蚀的河山,该是时候清算了!我们这些老骨头,等了二十年,就等着这一天!这把刀,这条命,殿下您一句话,水里火里,皱一下眉头就不是龙骧卫的种!”
“对!殿下!带我们杀出去!”
“宰了宇文老狗!灭了枯爪!”
“为太子爷!为太子妃!为高公公!为云太妃!为死难的兄弟和百姓报仇!”
压抑了二十年的怒火和战意,被萧景珏的讲述彻底点燃!老兵们群情激愤,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低沉的吼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震得穹顶仿佛都在嗡嗡作响!
萧景珏看着眼前一张张被怒火和忠诚烧红的脸庞,胸中同样热血沸腾!血仇必须报!河山必须夺回!枯爪必须诛灭!这是他的宿命!但…
他缓缓抬起手,压下老兵们的激愤。目光扫过石台上依旧昏迷的柳诗窈,扫过角落里蜷缩着睡去的三个孩子,最后落在赵破虏那条精铁义肢、周铁柱空洞的眼窝、孙瞎子扭曲的瘸腿…还有他们身上那些象征着二十年苦难挣扎的累累伤痕上。
“报仇!必须报!” 萧景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不是现在!”
他迎着老兵们不解和急切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枯爪本体虽被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必然陷入狂暴,宇文家更会如同疯狗般不计代价地搜捕我们!”
“我们力量太弱!我龙魂初醒,力量不稳,反噬未愈!姐姐重伤垂危,枯爪死意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各位叔伯…更是伤痕累累,困守此地二十年,元气大伤!”
“外面,是宇文家掌控的朝廷大军,是枯爪爪牙遍布的死域!贸然出击,非但复仇无望,只会让我们所有人…还有这三个无辜的孩子,白白送死!”
他每说一句,老兵们眼中的怒火就冷静一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现实和压抑的不甘。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 周铁柱独眼中满是不甘。
“等?不!” 萧景珏眼中金红烈焰熊熊燃烧,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是恢复!是积蓄力量!是找到真正能根除枯爪死意、让姐姐痊愈的方法!是找到…太祖爷爷可能留下的、彻底诛灭枯爪的后手!”
他的目光投向空间中央那巨大的石坑,投向坑底那截散发着浩瀚龙威的晶莹龙骨!“龙冢…太祖爷爷当年在此与枯爪决战,最终将其镇压!这里,一定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这截龙骨…或许就是关键!”
赵破虏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点头:“殿下英明!是老奴被仇恨冲昏了头!不错!龙冢深处,我们这些年也只探索了外围!那核心之地,靠近龙骨之处,死意侵蚀与龙气威压交织,形成了一片绝域!我们实力不足,一直无法深入!或许…那里就有太祖留下的线索,或者…能治愈柳姑娘的机缘!”
希望的火光,再次在众人眼中点燃。
萧景珏支撑着站起,尽管身体各处依旧传来剧痛和虚弱感,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出鞘的利剑。他走到石坑边缘,俯瞰着下方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巨大龙骨。浩瀚的龙威如同潮汐般冲刷着他的灵魂,胸前的玄穹血冕印记传来阵阵温热悸动。
“赵叔,安排人手,严密警戒!防备宇文家可能的探查和尸傀的侵扰!”
“孙叔,用最好的药,全力救治姐姐,稳住她的伤势!”
“周叔,照顾好孩子们,清点我们所有的物资和武器!”
“其他人…抓紧时间恢复!疗伤!”
一道道指令清晰而果断地从他口中发出,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威严。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姐姐庇护的孩童,而是这群龙骧卫残部当之无愧的主心骨,是承载着血仇与希望的…玄穹之主!
“是!殿下!” 所有老兵肃然领命,眼中再无质疑,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和燃烧的战意!
“而我…” 萧景珏的目光如同穿透了虚空,牢牢锁定石坑底部那截巨大的龙骨,金红的瞳孔中烈焰升腾,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在巨大的龙冢空间中回荡:
“我要下去!下到龙冢最深处!靠近那截龙骨!我要找到太祖爷爷留下的答案!找到…救姐姐、诛枯爪的…唯一生路!”
冰冷的石台上,柳诗窈长长的睫毛,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感应到了那指向她的、决绝而炽热的誓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