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珏背着昏迷的柳诗窈,牵着幼童,带着两个大孩子,在尸横遍野、风雨如晦的废墟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血水混合的冰冷地面上,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他后背那道被尸傀利爪撕裂的伤口,随着每一次迈步而牵扯,暗红的血水混着淡金的龙血,不断渗出,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顺着脊沟蜿蜒而下,在冰冷的雨水中晕开刺目的痕迹。每一次颠簸,都让背上柳诗窈本就微弱的呼吸更加飘摇,仿佛随时会断绝。三个孩子紧紧跟在他身后,如同惊弓之鸟,小石头死死拉着妹妹的手,幼童则紧紧攥着萧景珏一根染血的手指,冰凉的小手抖得厉害,麻木的大眼睛里只剩下空洞的恐惧。
视野所及,皆是炼狱焦土。倾颓的屋舍如同巨兽残破的骨架,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支棱着焦黑的断木和扭曲的梁柱。雨水冲刷着断壁残垣,却冲不散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重的血腥味、尸体烧焦的恶臭、还有枯爪死域残留的、如同腐烂内脏般的枯寂死意。水洼里漂浮着辨不清原貌的残肢和破碎的布片,浑浊的水被染成诡异的暗红。死寂,除了风雨的呜咽和孩子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再无其他声响。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生机似乎已被彻底抹去。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毫无征兆地从萧景珏背上传来!柳诗窈的身体猛地痉挛般弓起,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大口粘稠的、带着诡异暗灰色泽的污血,猛地从她干裂的唇间喷出!暗灰色的污血溅在萧景珏染血的颈侧,那颜色冰冷死寂,与周围废墟的色调融为一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姐姐!” 萧景珏心脏骤停!猛地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将柳诗窈从背上解下,半抱在怀里。她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呈现出乌紫色。刚才那阵剧咳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此刻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里,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却冷得像一块冰。更让萧景珏肝胆俱裂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死意,正从她体内深处弥漫开来,疯狂地吞噬着她仅存的生机!枯爪的侵蚀…在深渊中被强行压制,此刻失去了玄穹血冕持续的压制和龙气的滋养,如同蛰伏的毒蛇,彻底反噬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比后背的伤口更痛百倍!他下意识地想要催动龙魂之力渡入柳诗窈体内,但丹田空空如也,玄穹血冕印记沉寂冰冷,连一丝微光都激发不出。反噬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他只能徒劳地用手背擦去柳诗窈唇边的污血,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颤。
“柳仙姑…” “姐姐…” 三个孩子也围了上来,小石头带着哭腔,幼童茫然地伸出小手想去碰柳诗窈冰冷的脸颊。
就在这时!
“嗬…嗬嗬…”
“沙沙…沙沙…”
令人毛骨悚然的、此起彼伏的低沉嘶吼和拖沓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潮汐,从四面八方、从那些倒塌房屋的阴影深处、从积水的洼地里,清晰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萧景珏猛地抬头,瞳孔因惊怒和杀意瞬间收缩!
只见风雨交加的废墟中,一个个扭曲肿胀的灰败身影,如同从地狱泥沼中爬出的恶鬼,僵硬而迅捷地围拢过来!比之前遭遇的数量多了数倍不止!它们灰白的眼球“盯”着这边活人的气息,咧开的腐烂嘴角流出腥臭的涎水,发出兴奋而充满饥渴的嘶吼!浓烈的死意和腐臭瞬间压过了雨水的冰冷!
尸傀群!被彻底惊动了!
“啊——!” 小女孩发出凄厉的尖叫,死死抱住小石头的胳膊。幼童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浑身筛糠般颤抖。
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漫天雨水,瞬间浇透了萧景珏的四肢百骸!前有枯爪死意反噬索命,后有尸傀群潮水般围杀!他孤身一人,重伤濒死,还要护住四个毫无战力的人!
“退到我身后!躲好!” 萧景珏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嚎叫!他轻轻将柳诗窈放在身后一处相对高些、半塌的土墙根下,用身体死死挡住她。仅存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他必须战!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
“吼——!”
最先扑到的三头尸傀,带着浓烈的腥风,腐烂的手爪直取萧景珏和他身后的柳诗窈!速度快得惊人!
萧景珏眼中血丝密布,不退反进!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险之又险地侧身避过正面抓向他咽喉的利爪!同时,灌注了最后残存气力的右拳,燃烧着一层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金红虚焰,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狠狠砸向左侧一头尸傀那灰白肿胀的太阳穴!
砰!
拳头砸中目标,发出沉闷的骨裂声!那尸傀头颅猛地一歪,动作僵住!但金红虚焰一闪即逝,并未能彻底焚灭其死核!尸傀只是晃了晃,灰白眼珠转动,再次嘶吼着抓来!
而右侧那头尸傀的利爪,已然带着恶风,抓向柳诗窈毫无防护的头颅!
“滚开!” 萧景珏目眦欲裂!根本来不及回防!他猛地一个旋身,不顾后背空门大开,用自己的左肩狠狠撞向那头扑向柳诗窈的尸傀!
噗嗤!
尸傀的利爪狠狠抓入他左肩本就存在的伤口!剧痛伴随着冰冷的死意瞬间侵入!萧景珏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个趔趄!但他借着这股撞击之力,右腿如同钢鞭般狠狠扫出,重重踹在第三头尸傀的腰腹!
咔嚓!那尸傀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倒了后面几个涌来的同类!
可更多的尸傀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四面八方都是挥舞的腐烂爪牙和流淌涎水的血盆大口!萧景珏如同陷入泥潭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左支右绌,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牵动全身伤口,鲜血不断从后背、左肩、腰侧渗出!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力量肉眼可见地衰竭下去。右拳再次砸碎一头尸傀的下颌,污血碎骨溅了他一脸,但另一只尸傀的爪子已经在他肋下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呃!”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差点摔倒。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铁幕,沉沉压下!
“哥哥小心!” 小石头带着哭腔的尖叫响起!
萧景珏猛地回头!只见一头格外高大的尸傀,不知何时绕过了他,灰白腐烂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正狠狠抓向蜷缩在土墙根下、抱着妹妹瑟瑟发抖的小石头!
完了!萧景珏心头一片冰凉!距离太远,他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小石头必死无疑的瞬间!
“嗡——!”
一道低沉、苍劲、如同古钟震鸣般的破空声,骤然撕裂了风雨和尸傀的嘶吼!
一道匹练般的乌光,快得如同瞬移!裹挟着一种古朴、厚重、仿佛能劈开山岳的恐怖力量,从不远处一片相对完好的高大断墙之后,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噗嗤——!
乌光精准无比地贯入那头高大尸傀的脖颈!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血肉被瞬间震成齑粉的闷响!
高大尸傀那抓向小石头的腐烂巨爪,僵在半空。它那灰白的眼球似乎转动了一下,带着一丝茫然,随即整个头颅连同小半边肩膀,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烂西瓜,轰然爆碎!腥臭的污血和碎骨烂肉如同喷泉般向后溅射,淋了后面几头尸傀满头满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疯狂扑杀的尸傀群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连萧景珏都震惊地看向乌光射来的方向!
断墙之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站起,如同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的铁塔!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甲胄的老卒。甲胄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暗沉的血垢,多处破损,露出底下古铜色、肌肉虬结却同样布满新旧伤疤的皮肤。他头发花白,随意用一根皮绳扎在脑后,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纵横交错的伤疤,如同干涸大地的沟壑,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燃烧着历经战火淬炼的不屈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腿——自膝盖以下,是一截打磨得锃亮的精铁义肢,深深嵌入泥地,稳如磐石!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极其古朴、通体乌黑、刃口闪烁着暗沉冷光的巨大斩马刀!刀身厚重,长度几乎与他等高,刀刃上还滴落着污秽的尸傀黑血。刚才那道撕裂尸傀的乌光,显然就是这把恐怖巨刃的刀气!
老卒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场中。在看到萧景珏背上昏迷不醒、死气缠绕的柳诗窈,看到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淡金色血液时,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猛地一缩!随即,他的视线落在萧景珏胸前——那被血污和破烂衣衫半掩着、虽然黯淡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玄穹血冕印记之上!
老卒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一震!握着斩马刀刀柄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爆响!他死死盯着萧景珏,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刻骨的悲怆,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忠诚!
“吼——!”
尸傀群短暂的死寂被打破,同伴的惨死反而激发了它们的凶性!更多的尸傀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一部分继续扑向摇摇欲坠的萧景珏和柳诗窈,更多的则调转方向,如同嗅到新猎物的鬣狗,朝着突然出现的老卒疯狂扑去!
“哼!污秽孽畜!安敢在此造次!”
老卒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声浪滚滚,竟将风雨都压下去几分!他拖着沉重的精铁义肢,一步踏出!咚!地面仿佛都震颤了一下!面对蜂拥而至的尸傀群,他非但不退,反而拖着斩马刀,悍然迎上!
“杀——!”
刀光起!如同平地卷起一道毁灭的黑色旋风!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暴力、最有效的战场杀伐之术!劈!斩!扫!撩!沉重的斩马刀在老卒手中轻若无物,化作一片吞噬生命的死亡光幕!
噗!嗤!咔嚓!
乌黑的刀光所过之处,如同热刀切黄油!扑在最前面的几头尸傀,无论是坚硬的骨骼还是灰败肿胀的躯体,在绝对的力量和那乌光蕴含的奇特震荡之力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断肢横飞!头颅爆碎!污血混合着内脏碎片泼洒一地!老卒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沉重的步伐踏出,每一次巨刃挥舞,都伴随着数头尸傀的彻底终结!他那条精铁义肢踩踏之处,甚至能将扑到脚下的尸傀头颅直接踏碎!
他一人一刀,竟硬生生在尸傀群中杀开一条污血铺就的道路!所向披靡!气势如虹!
萧景珏看得心神剧震!这老卒的刀法,充满了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惨烈杀意,每一刀都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震荡之力,专门克制这些死意凝聚的污秽之物!更重要的是,他体内散发出的那种磅礴、刚烈、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气血之力,虽然苍老却依旧熊熊燃烧,将靠近的尸傀散发出的死意都冲淡了许多!
压力骤减!萧景珏精神一振,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再试图与尸傀硬拼,而是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如同游鱼般在尸傀的攻击间隙中穿梭,目标只有一个——护住身后的柳诗窈和三个孩子!
嗤啦!
他右掌如刀,凝聚最后一丝微弱的玄鸟神焰,精准地切断了一头试图绕过老卒、扑向幼童的尸傀脚筋!尸傀扑倒在地,被后面涌上的同类踩踏。
砰!
他侧身闪过抓向他面门的利爪,同时一记凶狠的肘击,重重砸在另一头尸傀的喉骨上,将其喉骨击碎!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挡开飞溅的污血和碎骨,将柳诗窈和三个孩子牢牢护在身后方寸之地!
老卒的斩马刀旋风终于杀透重围,巨大的刀身带着淋漓的污血,重重顿在萧景珏身前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溅起一片泥泞。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铁壁,挡住了残余尸傀的冲击。那些仅存的尸傀似乎也被这铁塔般的老卒杀得胆寒,嘶吼着,却不敢再轻易上前,只是在不远处徘徊,灰白的眼球死死盯着这边。
风雨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尸傀不甘的低吼。
老卒缓缓转过身,他那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死死地钉在萧景珏身上。他的目光扫过少年苍白染血的脸,扫过他无力垂下的左臂,扫过他胸前那黯淡却不容错辨的印记,最后落在他背上气息微弱、死气缠绕的柳诗窈脸上。
老卒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污血和雨水。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拖着那条沉重的精铁义肢,向前踏出一步。
咚!
他单膝,重重地跪倒在泥泞冰冷的血水之中!
头颅深深低下,花白的头发在风雨中颤抖。那柄染满污秽的斩马刀被他双手捧起,横托于身前,刀尖朝下,刀柄向着萧景珏——这是军中觐见主帅、献上兵器以示臣服与效死的最高礼节!
一个嘶哑、苍老、却带着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悲怆与无上狂喜的声音,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响彻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
“龙骧卫!前哨营!执戟郎——赵破虏!”
“参见——小殿下!!!”
“龙骧卫…执戟郎…赵破虏…” 萧景珏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这沉甸甸的名字,如同钥匙,瞬间捅开了尘封在血脉记忆深处的闸门!
龙骧卫!太祖萧衍麾下,拱卫东宫、护卫太子血脉最核心也最隐秘的铁血亲军!传说中,在二十年前那场焚尽东宫的滔天大火和随之而来的血腥清洗中,龙骧卫早已全军覆没,尸骨无存!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忠魂,只存在于太祖留下的零碎记忆和午夜梦回时高无庸那含泪的呓语中!
可眼前…这个如同铁塔般从废墟中站起、一人一刀杀透尸潮、此刻单膝跪倒在自己面前、捧刀献礼的老卒…他说他是龙骧卫!前哨营!执戟郎——赵破虏!
巨大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萧景珏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盯着跪在泥泞血水中的赵破虏,看着他身上那件饱经风霜、遍布刀痕箭孔的破旧甲胄,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记录着无数生死搏杀的伤疤,看着他那条深深嵌入泥地的精铁义肢…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赵…赵叔…” 一个带着浓重鼻音、近乎哽咽的称呼,不受控制地从萧景珏干裂带血的唇间逸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小殿下,而是如同迷途的幼兽,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族亲长辈。
这一声“赵叔”,如同点燃了赵破虏体内压抑了二十年的熔岩!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中,此刻竟已蓄满了浑浊滚烫的泪水,顺着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汹涌而下,混合着雨水和污血!
“殿下!真的是您!老奴…老奴…” 赵破虏的声音哽咽得无法成句,巨大的激动和悲痛让他魁梧的身躯都在摇晃。他猛地用那蒲扇般、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焦灼,死死盯住萧景珏背上气息奄奄的柳诗窈。
“柳姑娘!她这是…枯爪死意反噬?!” 赵破虏的声音带着惊怒和凝重,他一眼就认出了柳诗窈身上那股不祥的灰败死气!“快!此地不可久留!尸傀虽暂退,血腥气很快会引来更多污秽!还有宇文家的鹰犬,随时可能出现!”
他猛地站起,动作依旧迅捷如风,拖着精铁义肢,一步跨到萧景珏身边。那高大的身躯带来一股令人心安的厚重感。“殿下!信老奴!跟老奴走!这废墟深处,有我们龙骧卫最后的据点!有药!有能暂时压制死意的东西!”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景珏看着赵破虏那双燃烧着忠诚与急切火焰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走!” 信任,在血脉的共鸣和生死关头的抉择中,瞬间建立!
“好!” 赵破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厉芒。他猛地转身,拖刀在手,对着不远处那些依旧徘徊嘶吼的尸傀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孽畜!滚开!”
吼声如同实质的音波,混合着他那身历经战火淬炼的磅礴气血,竟将最前面的几头尸傀震得连连后退!赵破虏不再理会它们,对着萧景珏低吼一声:“殿下,护住柳姑娘和娃娃!跟紧老奴!”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出闸的猛虎,拖着精铁义肢,朝着废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堆满巨大破碎条石的角落猛冲而去!沉重的步伐踏在泥泞中,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战鼓擂动!
萧景珏精神一振,再次将昏迷的柳诗窈牢牢缚在背上,左手虽然剧痛无力,却依旧本能地护住她,右手则紧紧抓住幼童冰冷的小手,对着小石头低喝:“拉紧妹妹!跟上!”
三个孩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紧紧跟在萧景珏身后。
赵破虏冲到那堆巨大的破碎条石前,并未停下,反而猛地抡起手中沉重的斩马刀!
呜——!
刀风呼啸!乌黑的刀光狠狠劈在几块看似随意堆叠、实则隐隐构成某种门户形状的条石缝隙处!
轰隆!咔嚓!
几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堆巨大的条石竟缓缓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一股混合着铁锈、潮湿泥土和淡淡药味的陈旧气息,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
“快!进去!” 赵破虏横刀守在洞口,如同门神,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再次蠢蠢欲动的尸傀群。
萧景珏没有丝毫迟疑,背着柳诗窈,护着三个孩子,率先钻入那狭窄漆黑的通道。脚下是湿滑向下延伸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封闭已久的陈腐气息。黑暗瞬间吞噬了光线,只有身后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和赵破虏那魁梧的剪影。
等到三个孩子都跌跌撞撞地钻进通道,赵破虏才猛地回身,对着再次逼近的尸傀群发出一声震慑性的怒吼,魁梧的身躯如同铁闸般堵住洞口,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风雨飘摇的废墟炼狱,然后拖着精铁义肢,一步踏入通道深处。
轰隆!
沉重的机括声再次响起!洞口那堆巨大的条石缓缓复位,严丝合缝,将外界的风雨、尸傀的嘶吼、还有那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绝望,彻底隔绝在外。
通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混合着幼童压抑的啜泣和石阶上滴落的积水声。
“别怕,跟着我。” 赵破虏嘶哑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紧接着,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一点昏黄摇曳的火光在他手中亮起——是一支特制的牛油火折子。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身周几尺的黑暗,映照出脚下湿滑长满青苔的石阶和两侧粗糙冰冷的石壁。
火光照亮了萧景珏苍白染血的脸,和他背上柳诗窈那死灰般的面色。赵破虏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中忧色更重。“殿下,坚持住!马上就到!”
他不再多言,一手持火折,一手紧握斩马刀,精铁义肢在石阶上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咔、咔”声,如同黑暗中的路标,当先引路向下。通道狭窄曲折,不断向下延伸,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石壁上的水珠凝结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