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枯瘦手掌的主人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似乎这强行施展的冰封镇压,也对他自身造成了巨大的负担。漆黑袖口下,一丝极淡的、带着暗金死气的血线,缓缓渗出。
玄武门巨坑边缘。
地狱般的景象。
黑衣人扑到了高无庸身边,那只沾满污血的手,带着最后的疯狂,狠狠抓向老太监紧握着玉髓的手!
“嗬——!”
一只速度最快的暗金活尸,如同捕食的螳螂,从侧面猛地扑至!一只完全由暗金尖刺构成的扭曲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刺向黑衣人抓向玉髓的手腕!
噗嗤!
暗金尖刺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黑衣人的手腕!带着皮肉和碎裂的骨茬透出!鲜血混合着暗金粘液狂喷而出!
“啊——!!!” 黑衣人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和手腕被废的绝望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体内那一直被压制的宇文诅咒怨毒力量,如同脱困的毒龙,趁着这心神失守的瞬间,疯狂反扑、吞噬!
“不……不……宇文……灼……你……不得好……” 黑衣人仅存的意识发出最后的诅咒,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面具下的双眼,瞬间被粘稠如淤血的暗红光芒彻底吞噬!眼白消失,只剩下两团疯狂旋转的暗红漩涡!皮肤下,无数暗红色的、如同活体血管般的纹路急速蔓延、凸起!被刺穿的手腕伤口处,喷出的不再是鲜红血液,而是粘稠恶臭、散发着强烈诅咒气息的暗红脓液!
宇文诅咒……彻底反噬夺舍!
“桀桀桀……” 一个完全不同于黑衣人原本声线、充满了怨毒与癫狂的笑声,从这具迅速异化的躯壳喉咙里挤出,“萧氏……血裔……断绝……大梁……气数……已尽……此界……当归……宇文!”
“宇文灼”猛地转头,那双暗红漩涡般的眼眸,带着刻骨的恨意与贪婪,死死盯住了近在咫尺、瘫软在地的高无庸,更盯住了他手中那块散发着微弱温润光晕的玉髓!
“太祖……遗泽?伪朝……龙气?最后的……希望?” 被宇文灼意志占据的躯壳发出扭曲的嘲笑,那只完好的、流淌着暗红脓液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邪异力量,狠狠抓向高无庸的手腕!目标,正是那块玉髓!
高无庸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被毒针麻痹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邪恶的手抓来!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守护者的决绝!他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试图将握着玉髓的手藏进怀里!
晚了!
“宇文灼”的手,如同铁钳,瞬间扣住了高无庸枯瘦的手腕!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诅咒力量,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高无庸早已油尽灯枯的残躯!
“呃啊——!” 高无庸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暗红!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起泡、溃烂!但他那只握着玉髓的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指关节因极致的用力而发白,依旧死死攥着!玉髓内那缕微弱的人性魂光,似乎感受到了守护者的痛苦与意志,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极其稀薄、却异常坚韧的温润光晕,勉强抵御着诅咒的侵蚀!
“垂死……挣扎!” “宇文灼”发出不屑的尖啸,手上加力,暗红脓液如同活物般包裹住高无庸的手腕,腐蚀的滋滋声令人牙酸!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吼——!!!
一声充满了暴戾、冰冷、纯粹毁灭欲望的咆哮,猛地从后方传来!
是那些暗金活尸!它们似乎对“宇文灼”身上散发的、与枯爪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邪恶气息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和……更加疯狂的吞噬欲望!尤其是当“宇文灼”试图夺取那块同样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玉髓时,这种排斥瞬间化作了攻击指令!
离得最近的几头活尸,放弃了围攻其他目标,空洞眼眶中的暗金幽火瞬间暴涨!它们无视了“宇文灼”身上散发的诅咒气息,如同最忠诚的毁灭猎犬,带着撕裂一切的冰冷杀意,从背后狠狠扑向了正在抢夺玉髓的“宇文灼”!
噗嗤!咔嚓!
数只锋利的暗金骨爪、流淌着粘液的巨口,瞬间咬在了“宇文灼”异化的躯干和手臂上!枯寂死意与宇文诅咒的阴邪力量猛烈冲突,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滚开!尔等……无智……傀儡!” “宇文灼”猝不及防,发出惊怒的咆哮!他不得不分心对抗身后活尸的撕咬,抓向玉髓的力量顿时一松!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高无庸那浑浊的老眼中,猛地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如同燃烧生命最后烛火的光芒!被诅咒侵蚀的痛苦似乎被某种超越生死的意志强行压下!他用尽这具残躯最后、最纯粹的一丝力气,并非反抗,而是——
猛地将自己那只紧握着玉髓、被暗红脓液腐蚀得皮开肉绽的手,狠狠塞进了自己胸前早已被高温灼烧得焦黑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中!将那块温润的玉髓,连同自己最后一点滚烫的心头热血,死死地……按在了自己破碎的心脏旁边!
“陛……下……老奴……尽忠……了……”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无比释然与满足的气音,从高无庸口中飘出。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无力地歪向一侧。但那只塞入胸膛伤口的手,却如同最坚固的枷锁,死死地固定在那里,护住了怀中的玉髓。
玉髓沾染了他滚烫的心头热血,内部那缕微弱的人性魂光猛地一亮!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坚韧的温润光晕扩散开来,带着一个老奴至死不渝的守护意志,暂时逼退了伤口处蔓延的暗红诅咒!
“该死的老阉狗!” “宇文灼”被活尸纠缠,眼睁睁看着玉髓被高无庸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藏”入体内,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尖啸!他疯狂地撕扯着咬在身上的活尸,暗红脓液四溅,试图摆脱纠缠去夺取。
然而,更多的暗金活尸被这里的混乱和能量波动吸引,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从巨坑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加入了这场围绕着玉髓和“宇文灼”的疯狂争夺与混战!
高无庸残破的躯体倒在冰冷的焦土上,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中,玉髓散发着微弱的温润光芒,如同风暴中心最后一点微弱的灯塔。而在他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那无法动弹的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指向了巨坑边缘某个不起眼的、通向地底深处的裂缝方向。
仿佛在无声地指引着什么。
地宫“血沼”深处。
绝对的冰寒。
萧景珏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冰海之中。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痛苦,只有一种灵魂被彻底冻结、剥离的虚无感。唯有心口那一点微弱却顽强的金红光芒,如同冰层下不灭的星火,维持着他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枯瘦手掌的主人维持着冰封镇压,漆黑袖口下渗出的那丝暗金死气血线,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沉默地“注视”着冰封中的婴儿,苍老的目光穿透冰层,仿佛看到了那正在被强行中止的血脉蜕变,看到了那被冻结在脊柱龙骨中的狂暴金焰,更看到了……上方玄武门巨坑边缘,那场围绕着玉髓的惨烈争夺,以及高无庸最后那无声的指引。
一声极其悠长、仿佛穿越了万载时光的叹息,在这片灼热的“血沼”深处轻轻回荡。
“时也……命也……劫火锻骨……未竞全功……然此子……心核已种……界运……已系……”
他缓缓抬起了按在婴儿心口的那只枯瘦手掌。随着手掌的抬起,那绝对冰寒的封冻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初啼般的呻吟,从萧景珏喉咙里溢出。冰封解除,那被强行压制的、焚身锻骨的剧痛如同休眠的火山,瞬间再次苏醒、咆哮!但这一次,那剧痛之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韧?仿佛被冰封磨砺过的钢铁。
心口那玄鸟胎记,光芒不再刺目,而是沉淀为一种内敛温润的金红,胎记深处,隐约可见一枚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玄奥气息的金红符文虚影缓缓旋转——那是玄鸟心核碎片投射下的烙印,是涅盘劫中未能完成的锻骨,却意外种下的更深层本源印记。
枯瘦手掌的主人看着婴儿在剧痛中本能地蜷缩、颤抖,看着那胎记深处旋转的符文虚影,最终,目光投向了上方,投向了高无庸最后指尖指引的方向——那条通往玄武门巨坑边缘的裂缝。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终,那枯瘦的手再次伸出,却不是按向婴儿,而是对着翻涌的暗红“血沼”深处,那高无庸指尖指向的方位,轻轻一拂。
嗡!
一道仅容婴儿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涟漪的“门户”,无声无息地在沸腾的“血沼”中显现出来。门户的另一端,隐约可见冰冷焦黑的土地和扭曲的暗金残骸——正是玄武门巨坑边缘的景象!
“此去……血海滔天……白骨铺路……”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在萧景珏因剧痛而模糊的意识中响起,“然汝之因果……汝之宿命……已与那‘玉’……此界残存之‘希望’……相连……”
“生……或永寂……皆在……汝啼……”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托力,从下方翻涌的“血沼”中升起,裹挟着依旧在血脉灼烧剧痛中挣扎、意识模糊的婴儿,朝着那道刚刚开启的、通往地狱般废墟的“门户”,缓缓送去。
门户之外,巨坑边缘的混战已至白热化!暗金活尸的嘶吼、“宇文灼”怨毒的尖啸、能量碰撞的爆响……如同地狱的序曲,透过门户隐隐传来。
萧景珏小小的身躯,在剧痛与模糊中,穿过了那道空间门户。灼热的“血沼”被冰冷的、充满血腥与枯寂死意的空气取代。他重重地摔落在焦黑冰冷、布满尖锐琉璃碎片的土地上。
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冰冷刺骨的死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他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而晃动。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高无庸那张血肉模糊、却带着最后释然的灰败脸庞,以及他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中……散发着微弱而温暖光芒的玉髓。
更远处,是正疯狂撕扯着“宇文灼”的暗金活尸群,是“宇文灼”那暗红漩涡眼眸中投射过来的、带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视线!
冰冷、剧痛、恐惧、以及血脉深处被这污秽死意与怨毒彻底激发的、源自玄鸟图腾的滔天愤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刚刚承受了冰火两重天、濒临崩溃的意识!
“哇啊啊啊啊啊——!!!!!”
一声前所未有的、穿透了废墟死寂、撕裂了黎明前黑暗的、承载了无尽痛苦、愤怒、恐惧与不屈生命意志的婴儿啼哭,如同宣告新纪元诞生的第一声号角,猛地在这片埋葬了龙庭的焦土之上……
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