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龙驭归天之前,亲口谕令——”
“皇二子景珏,秉性纯良,承嗣大统!”
“太子萧景琰,举兵逼宫,弑君谋逆……其罪——当诛九族!”
“杀——!!!”
这最后一声杀令,并非出自萧宸轩之口,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无数身披玄甲、脸覆恶鬼面罩的影卫,如同从地府涌出的幽灵,自宫殿飞檐、廊柱阴影、甚至尸堆之中暴起!刀光如雪,瞬间淹没了惊魂未定的东宫军阵!
真正的屠杀,此刻才刚刚开始。而萧宸轩,立于血海尸山之上,掌心帝焰幽幽燃烧,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投向慈宁宫和未央宫的方向。枯爪烙印在皮肤下灼灼燃烧,九天之上的意志在灵魂深处低语,而掌心那缕属于萧彻的混沌本源,亦在发出不屈的脉动1[citation:10]。三方意志在他体内撕扯冲撞,将他推向深渊,也推向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王座。
烬火新章
未央宫密室的石壁上,最后一点烛火在穿隙而入的阴风中猛烈摇曳,终于“噗”地一声熄灭,将怀抱婴儿的云瑶彻底抛入无边的黑暗。外面世界的喊杀声、临死的惨嚎声,仿佛被厚重的石门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又仿佛近在咫尺,化作无形的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她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婴孩细微的颤抖,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更感觉到……襁褓里那块紧贴着婴儿肌肤的淡金色玄鸟胎记,正散发出一阵强过一阵的、难以言喻的温热!
这温热并不灼人,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缕倔强的阳光。云瑶惊异地低下头,尽管目不能视,她却能“感觉”到——那块小小的胎记,在绝对的黑暗里,正透出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金红色光芒!光芒流转,隐约勾勒出振翅玄鸟的轮廓,丝丝暖意渗入她的肌肤,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几近崩溃的惊惶3。
“珏儿……”她将脸颊紧紧贴上那散发温暖光芒的所在,泪水无声滚落。这是萧彻留给孩子的护身符?还是大梁国运未绝的最后一丝昭示?
慈宁宫内,柳诗窈掌心被凤簪刺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高无庸如同鬼魅般闪入,带来殿前血战的最新消息,声音压得极低:“……宸郡王现身,以诡谲手段瞬杀数名东宫悍卒,震慑全场!他当众宣称陛下遗诏,立景珏殿下为新君,并指太子谋逆……此刻,影卫正与东宫残部绞杀!”
柳诗窈猛地攥紧了受伤的手掌,剧痛让她保持清醒。遗诏?萧彻昏迷多日,何来遗诏?萧宸轩这是要借平乱之名,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实!她眼前闪过那枚刻着前朝宇文皇室双头蟠螭徽记的玉佩8,一股寒意透彻骨髓。驱虎吞狼,那萧宸轩本身,就是最凶恶的那头豺狼!
“张韬的三千营呢?”她声音嘶哑。
“已按娘娘密令,伏于玄武门内。只等……只等紫宸殿前尘埃稍定。”高无庸回道,目光闪烁,带着深重的忧虑。无论哪一方最终胜出,这深宫的血,都远未流尽。
紫宸殿高高的丹陛之上,已化为真正的血池肉狱。玄甲影卫如同最有效率的杀戮机器,所过之处,东宫兵卒成片倒下。太子萧景琰被几名忠心死士拼死护在核心,且战且退,明黄的太子袍服破碎不堪,沾满血污泥泞,早无半分储君威仪。他绝望地看着自己带来的精锐如同麦浪般被收割,看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依旧冷漠地矗立在殿门前,如同掌控一切的神魔。
“萧宸轩——!你这窃国逆贼!宇文余孽!!”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冲垮了萧景琰最后的理智,他挥剑指向台阶,发出泣血般的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萧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必叫你永堕阿鼻!!”
台阶顶端,萧宸轩对太子的诅咒充耳不闻。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拂过右锁骨下方那处灼热跳动的枯爪烙印。烙印深处,九天之上那冰冷死寂的意志正发出贪婪的催促:“容器……归位……清除干扰……”同时,掌心那团属于萧彻的灰烬帝焰也在灼灼燃烧,传递着守护与统御此界的磅礴意念1[citation:10]。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灵魂深处激烈绞杀,如同两把烧红的利刃反复切割他的神经。
他苍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就在这心神剧烈震荡的刹那,一道凌厉无匹、凝聚着最后死士全部精气神的剑光,如同毒蛇吐信,自混乱战场的死角骤然暴起,直刺他毫无防备的后心!是太子暗藏的死士!时机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所有影卫救援已是不及!
千钧一发!
萧宸轩猛地回头,瞳孔深处暗金与混沌灰芒疯狂交织。他竟不闪不避,托着灰烬帝焰的右手猛地向后一挥!
“噗嗤!”
长剑透体而入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柄淬了剧毒的锋利长剑,并未刺中萧宸轩。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壁垒,在最后一瞬用身体挡在了他的背后。剑锋从那人前胸贯入,后背透出,带血的尖端,距离萧宸轩的月白锦袍,仅剩半寸!
是聂兴!这位沉默的锦衣卫指挥使,不知何时已潜至附近。此刻,他魁梧的身躯挡住了致命一击,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萧宸轩冰冷的侧脸上。
聂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萧宸轩,沾血的嘴唇艰难地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留下一个复杂到极点的眼神——有未尽之责的遗憾,有托付的决绝,或许……还有一丝对这位身份成谜的主君,最终抉择的探询。随即,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激起一片血花。
萧宸轩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硬。他缓缓低头,看着聂兴倒下的身躯,看着自己掌心上溅落的、尚带体温的鲜血。那血,红得刺眼。枯爪烙印的冰冷低语,灰烬帝焰的守护意志,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只有聂兴最后那个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入他冰冷的意识深处。
他缓缓抬起沾血的手,指尖拂过脸颊上那抹温热的红。然后,在无数道或惊骇、或恐惧、或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他将染血的指尖,轻轻按在了自己锁骨下方——那个疯狂蠕动的枯爪烙印之上!
“啊——!!!”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解脱般快意的长啸,猛地从萧宸轩口中爆发出来!那啸声凄厉如鬼哭,震荡得整个紫宸殿仿佛都在颤抖!他锁骨下的枯爪烙印,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金色光芒!
“轰——!!!”
一股远超之前的、充满了枯寂与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以萧宸轩为中心,如同灭世的风暴,悍然席卷了整个紫宸殿前广场!靠近他的数十名东宫士卒和数名影卫,连惨叫都未及发出,身体便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瞬间消融、汽化!连血雾都未曾留下!
风暴的中心,萧宸轩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眸,此刻已彻底化为两轮冰冷、死寂、毫无人类情感的——暗金竖瞳!如同深渊的入口,漠然注视着这片被他亲手推向终极毁灭的血色宫廷。
紫宸殿深处,龙榻上那盏象征帝王生息的鎏金滴漏,终于流尽了最后一粒金砂。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嗒”一声轻响,湮灭在殿外毁灭风暴的咆哮与殿内无边的死寂之中。
高无庸扑跪在榻前,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老泪纵横,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滴漏终了,帝星……陨落了。
几乎同时,未央宫密室内,紧贴着母亲怀抱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云瑶怀中那块玄鸟胎记的金红光芒骤然炽亮了一瞬,将狭小密室映得纤毫毕现,旋即又缓缓黯淡下去,只留下温热的余韵和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悲恸。
而在那吞噬生命的能量风暴中心,彻底被枯爪意志主宰的“萧宸轩”,缓缓转动着那双非人的暗金竖瞳,冰冷地“注视”着风暴外一片狼藉的宫阙,以及更远处,慈宁宫与未央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