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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帝心魇影(2 / 2)

“听到了?”苏霓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柳诗窈的耳朵里,如同毒蛇吐信,“陛下金口玉言。从现在起,你这条命,你妹妹的命,都拴在‘皇后娘娘’这四个字上了。”她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精致却毫无温度的侧脸,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刺向柳诗窈,“刚才的‘离魂之症’,演得不错。继续保持。若有下次……” 她轻轻抬起戴着那枚暗红骸骨戒指的右手,指尖对着寝殿角落那盆开得正盛的素心兰,虚虚一点。

嗤——!

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紫色气流,如同活物般从她指尖射出,瞬间没入那盆兰花!

无声无息间,那株生机勃勃的素心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翠绿的叶片变得焦黄卷曲,娇嫩的花瓣化为灰烬飘落!短短两三个呼吸,一盆盛放的鲜花便化作了一堆死寂的枯枝败叶!

“这花,就是榜样。”苏霓凰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收拾一下。明日一早,迁宫。” 说完,她不再停留,如同高傲的凤凰,转身走向殿门。厚重的殿门再次无声开启,又无声合拢,留下柳诗窈一人,僵立在死寂的寝殿中央,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木偶。

殿内只剩下柳诗窈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那盆瞬间枯萎的兰花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焦糊与死亡的气息。昭阳宫……这华丽的囚笼,很快也要离开了。前方,是苏霓凰的凤仪宫,是更深的龙潭虎穴,是柔烟被炼化的熔炉所在之地。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掌心,被指甲反复抠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冰冷华贵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冰冷的金砖地面顺着脚心蔓延上来,浸透了柳诗窈单薄的寝衣,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偌大的昭阳宫寝殿,此刻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坟墓,那盆瞬间枯萎的兰花散发出的焦糊死亡气息,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龙涎香的冷冽,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苏霓凰离开时那冰冷的警告如同毒蛇,缠绕在柳诗窈的心头,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迁居凤仪宫暖阁……那根本就是将她置于苏霓凰的眼皮底下,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柔烟……就在那宫中的某处,在燃烧的熔炉里承受着炼魂之苦!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踉跄着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凤榻边缘。沉重的凤冠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歪斜欲坠,此刻随着她的动作,几缕沉重的金簪滑落,扯得头皮生疼,她却浑然不觉。

殿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是婉茹和碧荷如同幽灵般重新回到了外间侍立的位置。她们的存在感极低,却又无处不在,像两道沉默的影子,提醒着柳诗窈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她需要独处,需要理清这乱麻般的局面,需要找到哪怕一丝渺茫的生机!柳诗窈强迫自己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沉重碍事的凤冠粗暴地扯下,丢在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散乱的青丝垂落,遮住了她苍白失神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翻涌的血腥味,用姚莫心那清冷疲惫的声线,对着殿外道:“本宫……要安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娘娘。”婉茹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寝殿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柳诗窈紧绷的神经如同崩断的弓弦,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剧痛与虚弱。背上的鞭伤在冷汗和衣料的摩擦下火辣辣地疼,脚踝旧伤处的骨头仿佛在隐隐作痛,丹田被剥离后的虚无感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空乏和眩晕。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黑暗和冰冷包裹着她。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与伤痛中渐渐模糊,沉沦……

黑暗……粘稠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黑暗……

视线在晃动,模糊不清。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层,听不真切,只有自己心脏疯狂擂动、如同濒死鼓点的声音。

喉咙……好痛……火烧火燎的痛!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过!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要将喉骨都碾碎!嘴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是血……还有……一种奇异的、带着甜腥的苦涩味道……

身体……好冷……深入骨髓的冷。像是被浸泡在万年寒冰之中,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如同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的绞痛!

“……陛下……为……什么……” 一个破碎的、气若游丝的声音,从自己干裂的唇间溢出。这声音……是姚莫心的!带着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哀伤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视线艰难地聚焦。眼前,是一张模糊而扭曲的脸……是夜鸿弈!他穿着明黄的龙袍,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张曾经俊朗、令她痴迷深爱的脸庞,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如此狰狞可怖!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漠然,如同在看着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白玉酒盏?盏中的液体……是……琥珀色的?

“莫心,你累了。” 夜鸿弈的声音传来,低沉平缓,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姚莫心(柳诗窈)的灵魂,“喝下它,好好睡一觉。这深宫的污浊……配不上你的干净。”

污浊?干净?他在说什么?!姚莫心(柳诗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想挣扎,想质问,想扑上去撕碎他虚伪的面具!然而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那心口处传来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如同有一只冰冷的手,正在她的胸腔里,一点点捏碎她的心脏!

“不……弈……不要……” 她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发出微弱得如同蚊蚋的哀求,眼泪混合着嘴角溢出的、带着甜腥味的黑色血沫,滑落苍白的脸颊。视线越来越模糊,夜鸿弈那张冰冷的脸在黑暗中扭曲、摇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模糊的视线边缘,似乎……捕捉到了另一个身影。

寝殿内室的巨大屏风旁,一道窈窕的身影静静地倚着朱红的柱子,隐在烛光摇曳的阴影里。那人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梳着精致的发髻,发间似乎有凤钗的金光一闪而逝。她的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冰冷、怨毒、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快意光芒!那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穿透了黑暗,狠狠扎在垂死的姚莫心(柳诗窈)身上!

苏霓凰!是她!一定是她!

“呃啊——!” 姚莫心(柳诗窈)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不是喉咙发出的声音,而是灵魂被彻底撕裂时发出的绝望悲鸣!无尽的怨毒、不甘、彻骨的冰冷与黑暗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嗬——!” 柳诗窈猛地从凤榻上弹坐起来,如同溺水之人被拖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她的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眼前依旧是昭阳宫寝殿的昏暗,但那濒死的冰冷、喉咙被灼烧的剧痛、心口被捏碎的绞痛,以及最后看到的那双阴影中怨毒快意的眼睛……一切都清晰得如同刚刚亲历!

是梦……是姚莫心临死前的记忆碎片!通过这昭阳宫残留的强烈怨念,强行侵入了她的识海!

“咳咳……呕……” 喉咙深处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柳诗窈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甚至干呕出声。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毒酒灼烧的痛楚。手抚上心口,那里似乎也残留着被捏碎的幻痛。

她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夜鸿弈那冰冷漠然的眼神,苏霓凰阴影中那怨毒快意的目光……如同烙印,深深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原来……姚莫心是这么死的!被自己深爱的丈夫亲手喂下毒酒!而苏霓凰,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乐见其成!

一股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悲怆,混合着对夜鸿弈和苏霓凰更深的恐惧与仇恨,如同毒藤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为姚莫心感到不值,更为自己和柔烟的命运感到彻骨的冰寒!这深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夜鸿弈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苏霓凰是藏在暗处的毒蛇!

“娘娘?” 外间传来婉茹试探性的、带着一丝警觉的询问声。显然,柳诗窈刚才的剧烈反应惊动了门外的看守。

柳诗窈猛地一凛,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喉咙的灼痛。她深吸几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却依旧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嘶哑和虚弱:“……无事。魇着了。”

“娘娘凤体为重,需得好生歇息。” 婉茹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恭谨,不再多问。

寝殿内重新陷入死寂。柳诗窈靠在冰冷的凤榻雕花靠背上,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锦被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她抬起手,指尖冰冷颤抖,抚上自己的脸颊。这张被强行雕琢成姚莫心的脸……它的主人,就死在这座宫殿里,死在她即将坐上去的这张凤榻上!死在她深爱的丈夫和视为姐妹的仇敌手中!

浓烈的怨念和死气仿佛从宫殿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根梁木中渗透出来,无声地缠绕着她,挤压着她。柳诗窈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眩晕。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殿外,远远地,传来三声更鼓。

寅时三刻。天,快要亮了。

紧接着,一阵虽然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从昭阳宫外的庭院传来,打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死寂。

“……快!动作都麻利点!”

“这边!把这些素绸都挂起来!”

“白灯笼呢?赶紧挂到宫门两侧!”

“小心点!这可是给娘娘冥诞用的祭品!磕碰了仔细你们的皮!”

“哎,你说……那位……真能安心住这儿?这地方……邪性得很呐……”

“闭嘴!不想活了?!主子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干你的活!”

冥诞?!姚莫心的冥诞?!

柳诗窈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苏霓凰……好毒的手段!在她迁宫之前,竟还要在她这冒牌货的心口上,再狠狠插上一刀!在这座姚莫心惨死的宫殿里,为她筹备盛大的冥诞祭典……这是要时时刻刻提醒她真实的身份,用亡者的怨念和恐惧,彻底碾碎她残存的意志!

窗棂外,天色依旧灰暗。但庭院中,宫人们匆忙挂起的惨白灯笼和素色绸缎,却已将那微弱的天光映衬得更加惨淡、更加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