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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凤阙囚凰(1 / 2)

影枭冰冷的声音还在葬剑谷的死寂中回荡,柳诗窈的意识却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灵魂如同碎裂的琉璃,每一片都映照着淬魂泉最后熄灭的乳白光晕、江柔烟在暗紫色熔炉中无声哀泣的惨状,以及影枭面具下那双毫无波澜、视她们为祭品的眼睛。背叛的毒牙深嵌进心脏,比葬剑谷万剑穿心的痛楚更致命。

黑暗粘稠,时间失去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尖锐的痛楚刺破了混沌——是左肩的贯穿伤!冰冷、潮湿、带着铁锈和腐朽霉变的气息强行钻入她的鼻腔,与葬剑谷的铁锈味截然不同。柳诗窈艰难地掀开仿佛重逾千斤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最终定格。

粗如儿臂的铁栏,隔绝出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地面是冰冷坚硬的石板,缝隙里凝结着深色的污垢,不知是血还是泥。墙壁是巨大粗糙的石块垒砌,布满滑腻的青苔和干涸的暗褐色喷溅状痕迹。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一个巴掌大的气窗,吝啬地透进几缕惨淡的、不知是晨曦还是暮色的天光,勉强勾勒出牢房内令人窒息的轮廓。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朽和绝望的味道。

地牢!

意识瞬间回笼,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想坐起,全身却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肩和肋下的伤口,被粗暴的动作撕裂,温热的液体立刻濡湿了单薄肮脏的囚衣。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丹田气海空空荡荡,连最后一丝寂灭剑意的雏形也消失无踪,只剩下被强行剥离后的剧痛与虚无。影枭!他不仅夺走了淬魂泉的希望,连她挣扎求生、意外凝聚的一丝力量也彻底剜走!

“呃……”痛苦的呻吟溢出干裂的嘴唇。她低头,手腕和脚踝上扣着沉重的玄铁镣铐,内侧布满细密的倒刺,深深嵌入皮肉,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疼和更深的禁锢感。血引令……早已不知所踪。柔烟!影枭最后那句“祭品该齐了”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链拖曳声由远及近,在死寂的地牢甬道中回荡,如同丧钟敲响。脚步声停在牢门外。

“哗啦!”铁锁被粗暴打开。

两个身材异常高大、穿着暗沉皮甲、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金属面罩的狱卒,如同两座移动的铁塔,沉默地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非人的压迫感。没有任何言语,一人粗暴地抓住柳诗窈一条胳膊,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将她从冰冷的地面硬生生拖起!

“啊!”伤口被牵扯,柳诗窈痛得眼前发黑。镣铐的倒刺更深地扎进皮肉,鲜血顺着脚踝淌下,在肮脏的地面留下断续的痕迹。她试图挣扎,但此刻的身体比凡人更加虚弱,力量悬殊如同蝼蚁撼树。狱卒的手如同铁钳,冰冷坚硬,不容丝毫反抗。

她被拖出牢房,拖过长长、昏暗、两侧布满同样铁栏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雕刻着狰狞兽首的青铜门。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向上延伸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宽阔石阶。光线骤然变亮,却带着一种压抑的、非自然的森然。

她被拖上石阶,穿过一条条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回廊。廊柱高耸,雕刻着繁复的鸾凤和祥云,却透着一股子冰冷和死气。墙壁上悬挂的巨幅织锦描绘着壮丽山河,色彩艳丽,但在柳诗窈模糊的视线中,那些山河仿佛浸泡在血水里。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却无法掩盖那丝丝缕缕、从地底深处渗上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骸骨王座相似的阴冷道秽之气!

最终,她被拖拽着,停在一扇巨大的、紧闭的朱漆门前。门上镶嵌着九只形态各异的鎏金凤凰,凤目以宝石镶嵌,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诡异的光芒。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玄色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笔力千钧,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凤仪宫。

皇后寝宫!

柳诗窈的心沉到谷底。影枭的背后,果然是这大楚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吱呀——”沉重的宫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仅容一人通过。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垂手立在门内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两个铁塔般的狱卒没有丝毫停留,粗暴地将柳诗窈推了进去,随即,厚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砰!”柳诗窈重重摔倒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激起细微的尘埃。

预想中的呵斥或酷刑并未降临。凤仪宫内殿的光线异常昏暗,层层叠叠的深色帷幕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点着几盏造型古朴的青铜宫灯,灯焰跳跃,将巨大的空间切割成明明暗暗的诡异区域。空气里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沉沉地压在人胸口。然而,在这浓郁的香气之下,柳诗窈敏锐的灵觉(尽管已残破不堪)依旧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骸骨王座的气息!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污秽与死亡的味道,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这座华丽宫殿的每一根梁柱之间。

这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和仇恨瞬间攫紧心脏。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大殿最深处的阴影中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慵懒,又蕴含着令人胆寒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柳诗窈的耳中。“瞧瞧,我们大楚曾经的‘碎玉剑’,如今成了何等模样?阶下囚?还是……丧家之犬?”

阴影缓缓蠕动,一个身影从巨大的、铺着玄色绣金凤坐垫的凤椅上站起,莲步轻移,步入了昏暗的灯光范围。

来人穿着一身极其繁复庄重的玄色凤袍,袍上用暗金线绣满了百鸟朝凤的图案,金线在幽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她身形高挑,保养得宜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看不出具体年龄,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和无尽的冷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柳诗窈。她的发髻高耸,插着九支造型各异的金凤簪,凤口衔珠,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曳,折射出点点寒星。

正是大楚王朝当今的皇后——苏霓凰。

柳诗窈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抬起头,沾满血污和尘灰的脸上,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住苏霓凰:“柔烟……在哪?”声音嘶哑破碎,却字字如刀。

苏霓凰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一只保养得如同少女般细腻白皙的手。指尖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戒面并非宝石,而是一小块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诡异材质,上面布满了与骸骨王座如出一辙的扭曲符文!

戒指上微光一闪。

嗡!

柳诗窈灵魂深处,那沉寂的、属于双生劫的羁绊联系,猛地被一股冰冷邪恶的力量强行激活!比在葬剑谷感知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痛苦!

一幅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识海:

依旧是那间幽暗的、刻满邪恶符文的巨大石室。巨大的熔炉燃烧着暗紫色的火焰,发出沉闷的咆哮。江柔烟被数条同样燃烧着紫焰的漆黑锁链死死捆缚,悬吊在熔炉上方!她的身体在高温和邪力的侵蚀下剧烈痉挛、抽搐,单薄的衣衫早已化为灰烬,裸露的皮肤上,无数扭曲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仿佛正在从她体内汲取着什么。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晶般的泪珠——那是灵魂被极致灼烧的痛苦外显!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反复重复着两个字——“姐姐”。

而在熔炉前方,静静站立的,正是影枭!他依旧黑衣蒙面,仰头“注视”着熔炉中的江柔烟,姿态专注,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啊——!”柳诗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让她蜷缩在地,指甲深深抠进金砖的缝隙,鲜血淋漓。

“看到了?”苏霓凰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如同毒蛇吐信,“你妹妹,正在为‘源质之器’的最终成型,贡献她最后的价值。她的灵魂,她的意志,她的血脉……都将成为唤醒‘圣座’、迎接‘尊主’归来的薪柴。这是她的荣幸,也是……你们这对‘双生劫’注定的宿命。”

“放开她!”柳诗窈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嘶吼,挣扎着想要扑向苏霓凰,却被身上的镣铐和剧痛死死禁锢在原地,“你要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苏霓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低沉而冰冷的笑声,“柳诗窈,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你那身可怜的修为,连同那点意外得来的寂灭剑意,都已被影枭抽走。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具残破的躯壳,连成为祭品的资格都勉强。”

她缓缓踱步,玄色凤袍的裙裾在金砖上拖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毒蛇游走。“不过……”她话音一转,停在了柳诗窈面前,冰冷的视线如同刮骨钢刀,“你这张脸,倒是还有点用处。”

柳诗窈猛地抬头,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苏霓凰俯下身,戴着那枚诡异戒指的手指,近乎轻佻地抬起了柳诗窈的下巴。那冰冷的触感和戒指上散发的污秽气息,让柳诗窈浑身战栗,几欲作呕。皇后的目光在她沾满血污却依旧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冷酷。

“姚莫心那个贱人,死得太干净了。”苏霓凰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陛下虽然亲手了结了她,心里却始终留着一根刺。一个完美的、活着的‘姚莫心’,既能安抚陛下那点可笑的愧疚,又能彻底堵住朝野上下那些怀念先后的悠悠之口,更能……成为本宫手中最听话的棋子。”

她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柳诗窈的下颌骨:“而你,柳诗窈,这张脸,与她足有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本宫有的是手段让你变得更像她。从今天起,你就是‘姚莫心’,大楚王朝‘死而复生’的皇后!你的妹妹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这个‘皇后’,做得有多像,有多……听话。”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柳诗窈。顶替姚莫心?成为皇后的傀儡?这比直接杀了她更恶毒百倍!她本能地想要拒绝,想要嘶吼,想要撕碎眼前这张高贵而冷酷的脸。

但识海中,江柔烟在熔炉中无声哀泣的画面再次闪现。那双紧闭的眼睛,那无声开合的嘴唇……柔烟在等她!这是唯一能靠近柔烟、寻找救她机会的途径!哪怕这途径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拒绝的嘶吼死死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痛苦的呜咽。柳诗窈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华贵的金砖上,如同凋零的花瓣。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

“我……做。”

接下来的日子,对柳诗窈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精细的凌迟。

凤仪宫深处一间完全隔绝的密室,成了她的囚笼。没有窗户,只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药味和一种奇异的、带着血腥气的熏香。

几个面无表情、手法精准如同傀儡般的嬷嬷,日夜不停地“雕琢”着她。

面容的雕琢: 特制的药膏带着腐蚀性的灼痛,一遍遍涂抹在她的脸上,强行改变着细微的轮廓和肤色,向记忆中姚莫心的模样靠拢。银针蘸着诡异的染料,刺入眉骨、眼角、唇线,带来细密连绵的刺痛,调整着五官的神韵。每一次药膏的涂抹和银针的刺入,都伴随着嬷嬷冰冷机械的声音:“记住,你是姚莫心。哀伤时要微蹙眉尖,眼神要温婉中带着一丝疏离,唇角上扬的弧度只能是三分……”

姿态的禁锢: 沉重的木枷锁住她的脖颈和双手,强迫她保持最标准的坐姿和站姿——姚莫心特有的、如同风中细柳般柔弱又带着皇家威仪的仪态。稍有偏差,木枷内侧的尖刺便会毫不留情地刺入皮肉。她被迫一遍遍练习着行走的步幅、转身的角度、行礼的弧度,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在嬷嬷的尺子下分毫不差。双腿因长时间的站立和捆绑而肿胀淤血,脚踝的旧伤反复撕裂。

声音的扼杀: 特制的药汤灼烧着她的喉咙,强行改变声带的震动,模仿姚莫心那清冷柔和的声线。她被迫一遍遍诵读着姚莫心生前的诗稿、奏章批语,甚至是对皇帝说过的情话。每一次发声,喉咙都如同刀割,而嬷嬷的戒尺会随时落下,纠正任何一个音调或语气上的偏差。“错了!皇后的声音里没有你这种低贱的倔强!是温柔,是顺从!”戒尺狠狠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

记忆的灌输: 最痛苦的莫过于此。苏霓凰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姚莫心大量的日记、手札,甚至通过秘法抽取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柳诗窈被强迫阅读、背诵,强行将这些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记忆烙印进自己的脑海。姚莫心与夜鸿弈的“恩爱”点滴,她在宫中的生活习惯,她对某些朝臣的看法,甚至她喜欢什么花,讨厌什么食物……无数不属于柳诗窈的记忆碎片如同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识海,带来剧烈的头痛和灵魂被污染般的恶心感。影枭偶尔会出现,如同幽灵般立在阴影里,他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审视着她灵魂被强行扭曲的过程。每当此时,柳诗窈体内残存的、属于寂灭剑心被剥离处的虚无,便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提醒她力量的丧失和仇恨的根源。

“你的眼神不对。”影枭冰冷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如同毒蛇缠绕上柳诗窈的脖颈。她正被嬷嬷强迫着,对着一面巨大的铜镜练习“姚莫心”回眸时那“含情脉脉又带着一丝哀愁”的眼神。“姚莫心看皇帝的眼神,是全身心的依赖和爱慕,像看着她的天。而你……”影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冰冷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姚莫心”的脸,“你的眼里,只有仇恨和杀意。这瞒不过任何人,尤其是夜鸿弈。你想江柔烟立刻变成灰烬吗?”

柳诗窈的身体瞬间僵硬,镜中那双被强行调整过的、温婉的眸子深处,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寒芒。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和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恨意,试图模仿记忆中姚莫心看向夜鸿弈时那种近乎盲目的柔情。然而,那伪装出来的柔情在镜中显得如此僵硬、虚假,甚至带着一丝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