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
苏震如同疯魔的怒目金刚,双手紧握刀柄,高高举起,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杀意,对着门槛内瘫倒的苏夫人,狠狠劈了下去!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这一刀,饱含着一个男人、一个侯爵所有的尊严被彻底践踏后的暴怒,足以将苏夫人连同她身下的门槛一并斩为两段!
“夫人!”几个忠心的老仆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却无人敢上前阻拦暴怒的侯爷!
刀光如匹练,瞬息即至!
苏夫人涣散的瞳孔里,映出那夺命的寒芒,却连一丝躲避的反应都没有,仿佛已经认命,或者……魂魄早已被那血簪抽走。
就在那饱含杀意的刀锋即将触及苏夫人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立如渊渟岳峙的萧衍,动了。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负在身后的左手,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肩头一片落叶般,朝着苏震劈下的方向,屈指,轻轻一弹。
“嗤——!”
一道细微到极致、却尖锐到足以刺破灵魂的破空厉啸响起!
一道凝练如实质、快逾闪电的暗金色劲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出!后发,却先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道暗金气劲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苏震手中腰刀的刀身中段!
“叮——!!!”
一声清脆悠长、如同玉磬碎裂般的金铁交鸣声猛地炸开!
一股沛然莫御、无法想象的巨力顺着刀身狂涌而入!
苏震只觉双手虎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剧痛钻心!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千锤百炼的腰刀,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刀身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啊!”苏震发出一声痛吼,双臂被那股巨力震得彻底麻木,再也握持不住!
“嗖——!”
那柄布满裂纹的腰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光弧线,“哐当”一声,远远地砸落在院中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断成了数截!冰冷的雨水迅速冲刷着断裂的刀身。
苏震高大的身躯被这股反震之力带得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他双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颤抖的手指滴落,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他死死盯着地上断成数截的爱刀,又猛地抬头看向依旧负手而立、连衣角都未曾动过一丝的萧衍,赤红的双眼里,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的震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弹指!仅仅是弹指一挥间!就轻易震飞了他全力劈下的腰刀,甚至将其震断!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这已非人力所能及!
萧衍甚至没有看苏震一眼。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依旧平静无波地落在手腕插着血簪、瘫软在地、只剩抽搐的苏夫人身上。仿佛刚才那足以致命的攻击,不过是拂过一缕微风。
“苏侯,”萧衍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缓到极致的低沉,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绝对力量,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和雨声,“弑妻之举,有失体统。”
他微微抬眸,目光终于扫过脸色惨白、如同斗败公鸡般的苏震,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件失去价值的器物。
“更何况,”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苏夫人手腕上那支妖异的血玉簪,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此案,尚未审结。”
“尚未审结”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苏震的心上,也砸在每一个被刚才血腥幻象惊得魂飞魄散的下人心上。
苏夫人……难道还不是结束?!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额头抵着湿滑的地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刚才喷出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颜色变得黯淡。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那灵魂被反复撕扯后的余痛。
血玉簪……每一次吞噬鲜血重现真相,都在活剐我的魂魄……娘……你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混乱的思绪被萧衍那冰冷的话语打断。尚未审结?他还要审什么?苏夫人不是已经被血玉簪钉死了罪证吗?
就在这时,萧衍缓步上前,再次走到了瘫软在地、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苏夫人面前。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垂落,拂过昂贵却沾了泥污的地毯。那只戴着白玉扳指的、骨节分明的手,伸向了苏夫人手腕上——那支深深刺入刺青中心的血玉簪!
他要拔出来?!
这个念头让我心脏猛地一缩!拔出来会怎样?再次重现那恐怖的景象?还是……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我下意识地想蜷缩得更紧,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绝望地看着。
萧衍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那支冰冷的簪尾。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簪身的瞬间——
异变陡生!
“呃啊——!!!”
原本瘫软在地、只剩下抽搐和嗬嗬抽气声的苏夫人,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她双目暴凸,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脸上那扭曲的痛苦表情瞬间放大到极致!
与此同时!
那支深深刺入她手腕的血玉簪,簪头那点温润的血玉,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刺入时更加刺目、更加妖异的猩红光芒!那红光不再是弥漫,而是如同活物般,顺着簪身疯狂地涌入苏夫人手腕的伤口!仿佛无数条饥饿的猩红毒蛇,钻入了她的血脉!
“嗬……嗬……”苏夫人喉咙里发出极其恐怖、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窒息声,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被簪子刺穿的手腕处,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红光侵染的暗色,迅速向上蔓延!
“妖……妖物!!”苏夫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绝望的尖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它……它在吸……我的……”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疯狂涌入她体内的红光似乎达到了某个顶点!
苏夫人暴凸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一片空洞死寂。弓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摔回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抽搐停止了。
嗬嗬的抽气声消失了。
只有手腕上那支血玉簪,簪头的红光如同餍足的猛兽般,缓缓收敛、平息,最终只剩下一点温润内敛的血色,仿佛刚才那吞噬生命的恐怖景象从未发生。
苏夫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暖阁雕花的顶棚,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再无一丝生气。
死了。
被那支吸食了她鲜血、重现了凶案真相的血玉簪……彻底吸干了生机!
整个院落,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凝固之中。
永宁侯苏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暴怒和恐惧的表情凝固,只剩下一种空茫的、难以置信的呆滞,死死盯着地上瞬间失去生息的妻子。
所有的侍卫、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脸色惨白如纸,看向那支重新归于平静的血玉簪的目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那不再是簪子,而是一件……噬魂夺命的妖器!
萧衍的手指,依旧稳稳地握着那支簪尾。他缓缓地、将簪子从苏夫人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手腕中拔了出来。
“啵。”
一声轻微的、如同拔出瓶塞的声响。
簪尖离体的瞬间,带出了一小股暗红近黑的、粘稠无比的血液,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小片不祥的深色。
血玉簪的簪身依旧光洁,仿佛从未沾染过任何污秽。只有簪尖那一点寒芒,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萧衍拈着这支刚刚吞噬了一条人命的簪子,目光低垂,落在簪尖那点寒芒上,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幽微、难以捉摸的波动。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冷的簪身。
然后,他缓缓直起身。
玄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长长的、沉默的阴影。
他没有看地上苏夫人的尸体,也没有看呆若木鸡的苏震。
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瞳,穿透混乱的光影和冰冷的雨丝,再次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角落里蜷缩着的、浑身浴血、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我身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一种掌控棋局的漠然,还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极其隐晦的复杂。
他拈着那支刚刚夺去一条性命、此刻却温润如初的血玉簪,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地面和昂贵的、被血污沾染的地毯,再次向我走来。
玄色锦靴停在一步之外。
高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带着白玉扳指的拇指和食指,拈着那支冰冷、染过两条人命(刺客和苏夫人)鲜血的簪子,缓缓递到了我的眼前。
簪尖那点寒芒,距离我的眼睛,不足三寸。
冰冷、妖异、带着死亡的气息,无声地压迫而来。
“你的簪子。”萧衍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拂过地面残留的血污。那支夺命的簪子,离我更近了些。
“收好。”
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砸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灵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