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领主。\"莉迪亚突然插话，指尖抚过自己领口的顾问团徽章，\"魔法顾问团今晚要校准传送门的星尘频率，可能需要您去确认能量节点。\"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泉水，和摩莉尔粗粝的声线截然不同。
摩莉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住腰间鲨鱼牙匕首的刀柄。
那把匕首的鞘是她亲手用鲨鱼皮缝制的，针脚歪歪扭扭——不像莉迪亚的魔法袍，每道褶皱都熨帖得像被风梳理过的丝绸。
她想起今早看见的画面：莉迪亚俯身时，发梢扫过陈健手背，而陈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校准传送门？\"陈健低头看了眼腕间的魔法表，青铜指针正指向\"黄昏\"刻度，\"行，等我看完这份商队护卫名单。
摩莉尔，你帮我看看......\"
\"我还有斥候路线图要审。\"摩莉尔突然打断，转身时披风带翻了桌上的墨水瓶。
深褐色的墨水在羊皮地图上晕开，像块狰狞的伤疤。
她盯着那团墨迹，喉结动了动——这是陈健最宝贝的地图，用了半袋魔晶从精灵商人那里换的。
\"没事。\"陈健已经掏出手帕擦拭，抬头时眼里没有责备，\"明早让莉迪亚用清洁术处理就行。\"他的语气太轻描淡写，轻得摩莉尔胸口发闷。
莉迪亚果然轻笑一声，指尖浮起淡蓝色光团，墨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陈领主总说'能用魔法解决的事，就别浪费帕子'。\"她将地图重新铺平，发间银饰在火光里晃得摩莉尔眼花。
摩莉尔逃也似的离开了议事厅。
风卷着黄昏的凉意灌进领口，她摸出酒囊猛灌一口——蜂蜜酒的甜腻这次没压下喉咙里的酸涩。
她想起陈健第一次给她酒囊时说的话：\"喝酒别像灌药，要品出里面的诚意。\"可现在，她只品出自己的可笑——一个带着刀疤的前海盗，有什么资格在意陈健和谁说话？
城堡东侧的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老波比的徒弟正举着新打制的弩机零件，狄奥多拉斯在旁边比划着射程。
摩莉尔望着他们，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陈健站在这片废墟上的样子：他踩着碎石块，说\"我们要在这里建铁匠铺、建粮仓、建能让所有人挺直腰杆的家\"。
那时候，她觉得他的眼睛比龙焰还亮。
\"摩莉尔大人！\"一个气喘吁吁的卫兵跑过来，\"矮人王的信使到了，说要见您。\"
贺斯法的领地在山脉另一侧，石制城堡的穹顶在暮色中泛着青铜色。
当老矮人推开工坊的木门时，首先撞进鼻腔的是硫磺与金属的焦香——那是他最熟悉的，儿子搞\"稀奇玩意儿\"时的味道。
\"父亲！
您看这个！\"小贺斯法从锻铁台前跳起来，脸上沾着黑灰，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铜制装置，\"陈领主说可以用风元素驱动齿轮，我试了七次，终于让这玩意儿转起来了！\"他按下装置侧面的按钮，三枚小齿轮立刻咔嗒咔嗒转动，带动顶部的水晶球发出幽蓝微光。
贺斯法眯起眼。
他见过陈健送来的蒸汽锤、矿石分拣机，可这个......\"这是做什么的？\"
\"矿石共鸣器！\"小贺斯法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雀跃，\"陈领主说不同矿石的魔法频率不同，用这个能在矿脉里快速分辨秘银和普通铁矿石！\"他抓起桌上的两块矿石——一块暗红的秘银，一块灰扑扑的铁——分别贴近水晶球。
秘银靠近时，水晶蓝光暴涨；铁石靠近时，光色却暗淡下去。
\"这...这不可能。\"贺斯法的大胡子都在发抖。
矮人开采矿脉向来靠经验和运气，若真能靠魔法频率分拣......他突然想起今早马尔凯姆的急报：新矿点的秘银产量比预期多了三成。
\"陈领主还说，等我改良了这个装置，要在联盟所有矿点推广！\"小贺斯法翻出一本厚得像砖块的笔记，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陈领主教导录\"，\"他教我画魔法阵时说，'研究不是砸锤子，要像酿酒一样，耐心等火候'。
父亲，您说这次陈领主会夸我吗？\"
贺斯法看着儿子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十四岁时——那时候他也总盼着老矮人王的夸奖，可得到的永远是\"再砸三百块铁\"的命令。\"陈领主为何对你的研究这么上心？\"他问。
小贺斯法理所当然地眨眨眼：\"因为他说'联盟的强大，要靠每双手的智慧'啊！
上次我把矿石分拣机搞炸了，他没骂我，反而说'失败是熔炉的火候没到'。\"他小心地把共鸣器放进丝绒盒，\"父亲，等我再调整调整频率，明天就给陈领主送过去。
这次...这次肯定能让他满意。\"
贺斯法望着儿子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摸出腰间的酒壶——那是陈健上次来送的矮人麦酒，此刻竟比平时多了几分甜味。
当摩莉尔回到城堡时，月亮已经爬上了东墙。
她路过魔法塔时，看见莉迪亚的房间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她伏案的影子——大概又在整理魔法卷轴。
摩莉尔摸了摸自己披风内侧的联盟徽章，突然想起陈健说过：\"徽章不是装饰，是责任。\"
她正要转身上楼，却听见魔法塔传来细碎的响动。
借着月光，她看见莉迪亚的房间窗户半开，窗帘被风掀起一角。
有个黑影闪过窗口，快得像只夜枭。
\"谁？\"摩莉尔抽出鲨鱼牙匕首，脚尖点地跃上窗台。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摊开的卷轴散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一卷，封皮上的烫金纹章让她瞳孔微缩——那是埃拉西亚大陆的魔法公会标记。
\"摩莉尔大人？\"莉迪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女魔法师抱着一摞羊皮纸，额角还沾着星尘粉末，\"您怎么在这儿？\"
摩莉尔将卷轴递过去：\"窗户没关，我听见动静。\"她注意到莉迪亚接过卷轴时手一抖，有张泛黄的纸页从中间滑落。
她瞥见上面画着复杂的魔法阵，最下方写着\"艾丝瑞娜·逐星\"——那是陈健提过的，重病的精灵大魔法师。
莉迪亚迅速将纸页塞回卷轴，笑容有些牵强：\"是艾丝瑞娜女士的笔记。
她最近身体好多了，说等天气转暖，想回埃拉西亚大陆看看......\"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
摩莉尔望着莉迪亚怀里的卷轴，突然明白陈健为什么总说\"联盟的每块砖都要码实\"。
她把匕首插回腰间，转身时披风扬起，联盟徽章在月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有些事，或许不必急着弄明白——就像陈健总说的，\"日子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