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瑶的笔尖,悬在雪白的宣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笔尖落下。
墨迹在纸上晕开。
“越瑾吾夫……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清瑶已然离去,归于人海,勿寻。”
“南疆一遇,本是清瑶此生之幸。然世事无常,你我终究有缘无分。”
“腹中孩儿,无福来到人世。清瑶之心,亦随他而去,了无生趣。”
“身为商贾之女,自知身份鄙陋,配不上世子风光霁月。从前种种,不过是清瑶一场痴梦。”
“如今梦醒,心也死了。”
“望君珍重,另觅良缘,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时清瑶。
通篇,都是一个死了孩子,死了心的痴情女子,在认清现实后,绝望地放手。
这样,最合理也最不会引人怀疑。
她将信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
“白露。”
“奴婢在。”
“这封信,等我走后,你交给世子。”
白露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姑娘!您……您要去哪儿?”
“离开京城。”
“为什么啊姑娘?您和世子的婚事不是都定下了吗?”
白主急得快哭了。
“正是因为定下了,我才必须走。”
时清瑶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白露,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白露愣住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留下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愿意!”
白露想都没想,就用力点头。
“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时清瑶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好。”
接下来的几天,时清瑶表现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她依旧每日去给侯爷和侯夫人请安,依旧每日打理着汀兰院的事务。
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待嫁新娘的娇羞。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这门婚事,正在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只有白露知道,姑娘每晚都在偷偷地收拾行囊。
金银细软,换成了最不起眼的碎银子和铜板。
绫罗绸缎,收进了箱底,只拿出几件最朴素的棉布衣裳。
她甚至还买来了几瓶药水,每日涂在脸上,手上。
那药水,能让白皙的皮肤,变得蜡黄,粗糙。
看起来,就像一个常年操劳的农妇。
宋越修这几日很忙。
他几乎每天都泡在书房,处理着那些弹劾奏章的后续。
他像是刻意在躲着时清瑶。
两人就算在府里碰了面,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便匆匆离去。
时清瑶看着他日渐清瘦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失落,但更多的是解脱。
这样也好。
没有感情,分开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痛。
大婚前一夜。
府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下人们都在忙碌的,为明日的婚礼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个管事妈妈,笑着跟时清瑶汇报。
“世子妃,明日观礼的宾客名单,已经拟好了。”
“三皇子殿下会亲自前来道贺。”
“对了,方才七皇子府上也派人来说,七殿下明日,也会带着侧妃,前来观礼。”
七皇子侧妃……不就是时梦筱吗?
时清瑶眉头一凝,叹了口气。
姐姐她……终究,还是成了萧衍的女人。
萧衍要来。
他还要带着时梦筱一起来。
来参加她和“宋越瑾”的婚礼。
这是示威,是挑衅,更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