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什么也没对八爷说!奴才······奴才只信十六爷!”
福伦此刻才真正明白,比起八爷那看似宽厚实则莫测的承诺,十六爷这直白的威胁与交换,反而更显“实在”。
至少十六爷明确要保他福伦的家人,而八爷······福伦他不敢想。
“信与不信,在于你。”
胤禄依然平淡地说道:
“本贝勒今日来,只问你一句,那该写的东西,写了吗?”
福伦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慌忙从贴身衣物内取出那份叠得整齐的口供,双手高举过头顶,带着颤抖的嗓音道:
“写了!奴才都写了!太子爷如何暗示奴才构陷十三爷,九爷门下如何操办,还有······还有那私募甲兵的款项去处,奴才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求十六爷能信守承诺!”
胤禄接过那叠纸,并未立刻翻阅,只是掂了掂分量。
“福伦,”胤禄缓缓开口,“你说,这世上,是雪中送炭的情谊重,还是锦上添花的交易多?”
福伦一愣,茫然摇头。
胤禄自问自答,昏暗中看不清脸色:
“雪中送炭,往往源于怜悯或算计;锦上添花,不过是趋炎附势。真正难得的,是明知你是块冰冷的石头,还有人愿意伸手捂一捂,看看能否捂出一点暖意来。”
胤禄扬了扬手中的口供:
“这东西,是石头,也是火炭。握不好,会烧手,用好了,却能取暖,也能······焚尽魑隗魍魉。”
胤禄收起口供,放入怀中,动作从容。
“你的家人,本贝勒会着人看顾。至于你······”
胤禄顿了顿,看着福伦骤然紧张起来的脸,说道:
“好好活着,你的命,现在很值钱。有时候,活着的证人,比死去的供状,更有用。”
胤禄重新戴上风帽,未再看福伦,转身拉开铁门,身影融入廊道更深沉的黑暗中。
福伦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十六爷的话,句句机锋,似无情又有情,似交易又似点拨。
福伦摸不透这位年轻主子的真实想法,但那句“好好活着”,却像一道赦令,让福伦在绝望的边缘,看到一丝希望的光亮。
贝勒府书房内,烛影投射人影,夜已深沉。
胤禄独自坐在案前,那份口供就放在手边,烛火映着他晦明不定的脸色。
福伦的供词,字字惊心,将太子、八哥、九哥乃至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影子,都牵扯了进来。
胤禄心中并无多少扳倒太子的快意,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凉。
兄弟阋墙,君臣相疑,这煌煌天家,内里竟是如此不堪。
“王喜。”胤禄轻声唤道。
“主子。”
“去请苏姑娘过府一趟,就说······本贝勒心绪不宁,想听听她的琴音。”
“嗻。”
不多时,苏卿怜抱着焦尾古琴,踏着月色而来。
苏卿怜依旧是一身素净衣裙,清冷如姑射仙人。
“贝勒爷。”苏卿怜敛衽一礼。
“不必多礼,坐。”胤禄指了指窗下的蒲团,“随意弹一曲,清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