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苏克萨哈的事情和内务府那摊子立威肃纪的公务,时辰尚早,日头才刚偏西。
自从吴颜汐突兀地告别之后,胤禄心中萦绕着疑影,总惦记着那与吴颜汐容貌酷似的宫女芸香,以及额娘前日提及的辛者库旧事,隐隐觉得两者有着牵连。
胤禄就没在内务府多半停留,吩咐了一声,乘舆径直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内自是炭火烧的旺,暖意融融,如若春风拂面,王嫔正坐在窗下绣墩上,就着天光细细比对着两股丝线的颜色,见胤禄进来,脸上立刻绽开了慈和的笑意,顺手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禄儿来了?今儿个怎么得空过来?内务府那边差事可还顺当?额娘瞧着你这脸色,像是没歇好,可是累着了?”
王嫔一连串的关切问询,透着为人母的真心疼惜。
胤禄自是心头一暖,上前请了安,在王嫔下首坐了,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满面含笑:
“额娘放心,儿臣年轻,精力自是旺着呢。内务府诸事虽杂,却也还应付得来,今日刚处置了几个不晓事的奴才,往后想必能清净些。”
王嫔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你如今位置不同,盯着的人多,眼多口杂,处事更需谨慎,莫要太过锋芒毕露,平白里得罪了人,你自个还不知道。”
王嫔说着话,眼睛却没闲着,又仔细端详着胤禄的脸色:
“额娘瞧着禄儿像是有心事?你不是我养的,也是我生的,母子连着心,你有什么心事,额娘打你进这屋都能觉察出来,说吧!”
胤禄闻听此言,知道瞒不住额娘,便顺势说道:
“额娘慧眼,儿臣确实有一事不明,想向额娘请教。”
胤禄边说边轻手放下茶盏,脸上换了表情,显得尤为庄素:
“前儿额娘提及那位名唤芸香的宫女,说是苏州籍贯,家里原是士林,犯了事没入的。儿臣回去后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蹊跷。额娘可知她家具体是因何获罪?她父亲名讳为何?”
王嫔手执茶壶,微顿一下,抬眼看了看胤禄,眼中透出终还是此事的无奈,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你这孩子,心思倒是细的。那芸香······她父亲似是姓林,具体的名讳,为娘也不甚清楚。只恍惚听人提起过一嘴,说是······牵涉了什么文字上的案子,才被下了大狱,家眷也就此没入辛者库。”
王嫔似拉着家常,却又双眼放空,如穿透云烟,在旧尘往事中寻得所思所想的人。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具体的,为娘一个深宫妇人,哪里知道那般详细。”
“文字案?姓林?!”
胤禄心头猛跳!
苏卿怜言之其父林成渊,便是因文字狱获罪!
这芸香也姓林,同样牵扯文字案,同样籍贯江南!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难道这芸香竟与苏卿怜有亲?
若真如此,那芸香与吴颜汐容貌相似,又作何解释?
那吴颜汐可是陈圆圆之后,吴三桂的后裔!
一时间,各种线索在胤禄脑中碰撞交织,疑窦非但未解,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