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从十三阿哥胤祥那萧瑟凄清的府邸回来,独自坐在书房桌案后,窗外寒风呼啸,更衬的胤禄心头那股无名火,灼灼炙烧。
书案上放着十三嫂临走送的五爪团龙护膝,隐隐透着艾草的香气。
十三嫂兆佳氏的话虽带着气,可胤禄自己现掌着内务府,连这点方便都办不了,怎可脸上有光?!
炭火不足,用度克扣!
“你十三哥脚趾冻的如酱紫萝卜似得······”兆佳氏的话语在脑中萦绕着,让胤禄切咬着后槽牙。
十三哥何等的人物,这般奴才也是忒大的胆子,竟这般作践十三哥!
还有那芸香,与吴颜汐酷似的眉眼,在胤禄脑中不断的盘旋翻转,与额娘那语焉不详的往事交织在一起,搅得胤禄心神不宁,在书房内坐立不安。
胤禄原想着次日再行处置,可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胤禄猛地一巴掌拍在书案上,震得茶盏乱响:
“王喜!”
“奴才在!”
王喜应声而入。
“传话下去,明日卯时正刻,内务府衙门,所有司员郎中、主事以上官员,一个不许缺席!本贝勒要亲自核验各宫、各府年节用度支取账簿!”
胤禄话音中带着怒气,让王喜愈发感觉事情的不简单,只是赶忙应着差事。
“嗻!”
王喜拔腿离开书房,自去通达胤禄的吩咐。
翌日清晨,内务府衙门大堂内,炭火烧得比往日都旺了许多,熏烤着在堂下的每一个人,然而堂内的气氛却又寒意如冰。
堂下大小官员垂手而立,鸦雀无声,低头顺眉,皆偷偷窥探端坐上方主位,面冷如铁的十六贝勒、总管内务府大臣——胤禄。
胤禄并未太多的话语,只命人将一摞摞簙册搬上公案,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正是记录各王府阿哥年节用度拨付情况的明细。
胤禄拿眼细细扫过,紧盯着十三贝子府那一页,手指在“银炭五百斤”、“米面杂粮若干”等条目上划过,随即重重点了两下,沉声缓语,却又冰冷无比:
“这十三爷府的用度,是何人经手核发的?”
堂下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胤禄欲伸手摸那惊堂木,开口再问,这时一个穿着六品官服、面色微白的中年官员战战兢兢地挪步出列,打了个千儿:
“回······回贝勒爷,是······是奴才,广储司库使林德海经手,郎中苏克萨哈大人核验。”
“苏克萨哈?”
胤禄抬眼扫向官员队列中一个身形微胖、眼神躲闪的官员。
“苏大人,这十三爷府的炭火,为何只有薄册上所记的三成?米面亦是陈旧不堪!你身为核验郎中,作何解释?”
那苏克萨哈明显的身子一震,油光肥脸上的一双小眼滴流乱转,自慌忙出列跪倒:
“贝勒爷明鉴!这······这或是!”
“办事不力?核查不严?”
胤禄冷笑了一声,将那本薄册掷于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惊的堂下众人皆将头埋的更低,苏克萨哈脸上业已有水光映出。
“苏大人倒也爽快,说的轻描淡写!前有人给我说,内务贪,太守肥,三千太监三千贼;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在内务府。可着今儿也算让本贝勒长了见识,算计到王亲皇子身上了!”
“苏克萨哈!本贝勒问你,这克扣下来的银钱炭米,流向了何处?”
苏克萨哈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言语此时已是磕磕绊绊、支支吾吾:
“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
胤禄猛地自案后站起身,缓步走到苏克萨哈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双眼似要杀人一般。
“苏克萨哈,本贝勒记得,你似乎是八爷门下包衣奴才出身?!”
此言一出,堂下人群中已是有人嚼舌咬耳,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