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的屋外顾思道与吴颜汐轻言两句,然书房门帘轻挑,一窈窕女子侧身而入。
吴颜汐一身月白绫袄,外罩淡青比甲,依旧素净,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静气韵。
然而吴颜汐手中并未抱琴,只是捧着一个红漆茶盘,上面放着一把紫砂小壶并两个同色茶盏。
“颜汐听闻贝勒爷自宫中回来,神色不豫,特沏了安神的茉莉香片,愿为贝勒爷抚琴静心。”
吴颜汐声若玉磬,犹带着丝丝关切之意。
一番甜言关切之语钻入胤禄耳中,却见胤禄双眼凝视,脸上并未显露变化,原是胤禄见了吴颜汐,心中却不由得想起那个与其眉目相似的宫女芸香,疑窦再生。
这吴颜汐身世忌讳太深,于宫中若透露出丁点信息,便会惹来倾天的祸患,然其目的难测,终要想个法子,为其另造身世档案,便于行事。
“有劳姑娘费心。”
胤禄心中已有计较,示意吴颜汐坐下,王喜接过茶盘,为她布座斟茶。
吴颜汐谢过,并未多言,只静静坐于一旁。
王喜见状,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便识趣地躬身退出,自在书房外侧间待着。
书房内只剩下胤禄与吴颜汐二人,茶香袅袅,烛火摇曳,映着吴颜汐清丽绝伦的侧脸。
吴颜汐并未多言,只从随身带来的锦囊中取出一管青玉笛,横于唇边。
胤禄却唤了王喜将平日收藏的一张焦尾古琴搬了进来。
“贝勒爷若不嫌弃,颜汐愿奏一曲《梅花三弄》,或可稍解烦忧。”
吴颜汐抬眸细观着胤禄,眼光却比往日柔和了些许。
胤禄颔首道:“有劳姑娘。”
吴颜汐纤纤细指轻按笛孔,一缕清越笛音倏然响起,如寒泉溅玉,穿透寂静。
随即放下玉笛,吴颜汐移步坐于琴案之后,十指轻抚琴弦,接续笛音,弹奏起来。
初时疏落,似雪中寒梅初绽,带着孤高清冷;继而婉转连绵,如梅影横斜,暗香浮动;终而激越昂藏,若风撼梅林,碎玉飞琼。
胤禄闭目聆听,只觉得那琴音时而如江南烟雨,朦胧哀婉;时而又似金戈铁马,暗含杀伐之意。
这非寻常闺阁女儿所能奏出的意境!
胤禄心中那关于吴颜汐身世的疑云,随着这琴音愈发浓重。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在书房梁间盘旋不去。
“姑娘此曲,深得梅花神韵,然似不止于此。”
胤禄睁开眼,眼底透着怜惜与无法掌控的闪躲。
“音由心生,姑娘心中,似有块垒难平!”
吴颜汐抬手缓落,抚平微微颤动的琴弦,抬眼轻瞄,那倾心的眸中似有江南氤氲的水汽,又似凝结着北地的寒霜。
“贝勒爷明鉴,颜汐飘零之身,寄人篱下,见贝勒爷为国事家事烦忧,感同身受。这琴音······不过是一点痴念,几分难言的愁绪罢了。”
吴颜汐语焉不详,胤禄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胤禄侧颜道:
“姑娘身世,胤禄略知一二,前尘往事,如影随形,确非易事。姑娘日后有何打算?若愿留在府中,胤禄自当保姑娘周全;若另有他想,亦可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