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九哥消息灵通,不过是些账目不清的小事,弟弟既在其位,自当厘清,也算为皇阿玛分忧。”
“那是自然。”
胤禩接过话头,言语中皆是关切:
“十六弟办事,我们是放心的。说起来,年前你们那在江南,着实辛苦了。盐务积弊多年,皇阿玛一直忧心,此番能有所整顿,你们功不可没。只是听闻在扬州时,还遇上了些波折?左必蕃那个奴才,治家不严,纵子行凶,竟敢冲撞钦差座驾,真是罪该万死!”
胤禟冷哼一声:
“左必蕃?他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仗着早年曾在太子二哥门下行走过几天,便不知天高地厚!江南那摊子烂事,说不定就是他背后有人指使,故意给四哥和十六弟添堵呢!”
胤禟这话看似向着胤禄,夹带着对左必蕃之举的愤慨,实则轻飘飘却又把风向引向了太子,拿这话去套胤禄心中所想。
胤禩忙嗔怪地看了胤禟一眼:
“九弟!慎言!太子二哥乃是国之储贰,岂能妄加揣测?”
又转向胤禄温言细语道:
“十六弟莫怪,你九哥就是口直心快,不过左必蕃此人,确与东宫过往甚密,此番他儿子惹出事端,他自己又牵扯科场案,难免引人遐想。十六弟当时在扬州,可曾察觉出什么异常?”
胤禄端着茶盏,手掌温热,可心却冷静。
胤禄轻轻放下茶盏,两眼透着志诚之意看着胤禩:
“八哥,九哥,当时情形混乱,弟弟只顾着处置眼前麻烦,并未深思。至于左必蕃与何人亲近,那是吏部考功司该查的事,十六弟不敢妄言。”
“江南之行,弟弟只是协力,一切皆听四哥调度。盐务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其他······皇阿玛圣明烛照,自有公断。”
胤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只办事,不站队。
胤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
“十六弟年纪虽轻,见识却是不凡。是啊,皇阿玛圣明,我等臣子,但尽本分即可。”
随即话锋一转,胤禩似闲聊状说道:
“对了,听说十六弟南下时,身边还跟着一位精通音律的苏大家?可是李煦府上那位?此女才情卓绝,可惜身世飘零。她在江南走动,怕是也引得不少人注目吧?”
胤禄心中一紧,对方连苏卿怜的行踪都如此清楚!
胤禄神色未变,淡淡说道:
“苏姑娘是十三哥旧识,寄居李煦处,精于琴艺,弟弟偶请其指点一二罢了。其在江南行止,弟弟并不深知。”
八阿哥胤禩与九阿哥胤禟见胤禄言语之中密不透风,也无再留之意。
三人又闲话一阵年节趣闻,品评了一番宫内新排的戏文,胤禩与胤禟方才起身告辞。
胤禄自是亲自送至府门,看着两人车驾远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待胤禄往返回到书房,顾思道却已在内等候。
“十六爷此江南之行确受益颇多。”
顾思道摇扇赞道:
“爷应对得宜,八爷、九爷此番前来,虽是示好拉拢,最主要的却是探听十六爷对江南之事的口风,尤其是欲将扬州之事与太子关联。十六爷置身事外,反让八爷九爷无从下手。”
胤禄冷哼一声:
“他们消息倒是灵通,连苏卿怜都注意到了。先生,广储司账册那十三标识,查的如何?”
顾思道面色有些凝重:
“学生仔细核对了近年广储司与兵部、工部的往来账目,发现几笔有疑点的拨银,经手人虽已调离或病故,但追索其背景,皆与已故索额图门下有些牵连。”
“而索额图倒台后,其部分暗产,据学生对皇上近年来朱批习惯及对太子态度转变的研究推断,极可能由太子暗中接手。”
胤禄闻听此言,出乎其意料之外:“先生是说······”
顾思道拿纨扇遮掩着口型,轻声说道:
“那十三标识,手法隐晦,看似指向十三爷,但若深究其款项最终流向及关联人事,蛛丝马迹,反而隐隐约约指向了东宫!”
“有人想借十三爷之事,行一箭双雕之计!”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庭院的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