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言语嘲讽与悲悯骤起:
“她父林成渊的冤案,最早······最早就是四爷借何焯之手罗织的!何焯······他名义上是八爷的清客、老师,可早在多年之前,就已暗中投靠了四爷!只是此人胆小怕事,有些隐私勾当,四爷不敢用他,怕何焯露出马脚。”
“苏卿怜那孩子,至今都不知道,她苦苦追寻的仇人,其实就是······就是将她当做棋子,用来接近十三爷,乃至接近您的那位冷面王!”
苏卿怜······
那个清冷孤傲、琴声含怨的女子,她的血海深仇,她的飘零身世,竟也是四哥权谋棋盘上的一步!
胤禄只觉得胸口传来阵阵的剧痛,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盐务密账,四爷他······他早就看过!里面的内容,四爷一清二楚!太子爷支取了多少,八爷、九爷分润了多少,四爷全都知道!那日我深夜献出年羹尧的账册,其实是做给您十六爷看的!可四爷却装作不知,隐而不发,瞒了天下人,也瞒着皇上!”
“四爷是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将这些都作为利器,一举将所有对手,全部击垮!”
“四爷的目的,是乾清宫里面那把龙椅!”
曹寅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江南织造、两淮盐务······真正的亏空,何止三百万两,是五百万两!太子爷拿了大头,八爷、九爷分了肥,可四爷通过年羹尧在江南的生意,同样参与其中,捞的盆满钵满!四爷查别人贪墨,可他自己又何尝干净?!”
“噗······”
胤禄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砖。
胤禄扶着书架,身体剧烈地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信仰崩塌,兄弟情义粉碎,一直以来认定的黑白是非彻底颠倒!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是他那个道貌岸然、一心为国的四哥!?
脑中虽有冰冷的前世记忆,可谁又能清楚这皇子倾轧的细节会如此可怖!
曹寅看着胤禄崩溃的模样,眼中最后的光芒渐渐暗淡。
随即曹寅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门外,气若游丝地示意胤禄召唤老管家。
胤禄会意,脑中一片空白,脸色木讷地唤来一直守在门口、早已面无人色的老管家。
老管家进屋眼见曹寅已奄奄一息,跪地痛哭:
“老爷!您有何交待!?”
曹寅抬手示意,轻声吩咐道:
“莫要哭泣,我自去之后,秘不发丧,盐务核查已过,再作安葬处理,对外只说我重病不治。所有安排交待之事,我早已写于纸上,于那边隐蔽之处,待我儿曹颙归来,便呈予他,此事至死不许言之外人。但有何事,可寻十六爷商议!”
“去请吴······吴姑娘来,让她从此依附于十六爷,或可保她一命,也算是奴才最后为曹家留的一线生机······关于十六爷母妃往日旧事,沈婆婆之事······”
言之未完,曹寅已手臂垂落,头颅歪向一边,眼中最后的神采彻底湮灭,独留惊恐与不甘于眼底久久不散,昭示着曹寅生前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与背叛。
书房之内,老管家一声声“老爷”,痛哭不止,满含悲戚,胤禄鼻端萦绕着弥漫不散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