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噶制台,请看。此乃盐粒,虽被粗略清扫过,痕迹犹在。且这舱内水汽颇重,隐隐有咸腥之气,绝非装载瓷器石料该有的气味。”
噶礼脸色闪过一丝慌乱,但又旋即强拧着笑意说道:
“十六爷心细如发,不过江上行船,沾染些盐渍也是常事,或许是之前运过咸货······”
“之前运过?”
胤禛断喝一声打断噶礼的辩白,已似强压着怒气,质疑着问道:
“噶制台,这船籍录明明白白,常年跑的是江西瓷器、茶叶,何曾运过咸货?再者,若真是寻常货物,为何要如此匆忙清扫舱室?这地上的水渍都尚未干透!”
胤禛双眼凝血,状若可怖,猛转身面向惶恐的船主:
“说!真正的货物何在?何时卸的?卸在何处?”
一番疾言厉色,吓的船主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王爷明鉴!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行船,到了码头,自有人来接应,昨夜······昨夜子时左右,来了几艘小船,将舱内的货都搬走了,只让小的留在此处,说是······说是今日自有贵人查验,走个过场便好······”
“贵人?走过场?”
胤禛怒极反笑,反眼剜向噶礼:
“噶制台,你这两江总督,治下倒是太平得很呐!连私枭都懂得走过场了!”
噶礼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肥胖的身躯慌忙弯腰跪地:
“王爷息怒!奴才······奴才失察!定是这些刁民狡诈,奴才回来立刻严加稽查,定将那批私盐追回!”
“追回?你说的倒轻巧!”胤禛冷哼一声,“人赃并获的时机已失,茫茫江上,你去何处追回?只怕此刻那盐早已散入市井,或是藏入一些人的私库了!”
胤禛怒急拂袖转身,不再看噶礼那副瑟瑟发抖的肥胖身躯,对胤禄低声道:
“十六弟,我们走!”
返程的路上,一行人寡言少语,都侧着眼窥伺雍亲王的脸色,一个个担惊受怕的。
胤禄自思着查验之事,倒也感心惊,策马胤禛跟前,开口说道:
“四哥,此事太过蹊跷,我们行动已然迅速,可对方却似早已有所准备,提前一步将货物转移得干干净净。那船主所言的贵人、走过场,分明是知晓我等会去查验。”
胤禛半闭双眼,策马前行,手指缓缓捻动着一枚玉扳指,思虑半晌,方睁开眼,此时眼中已是森森杀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玩了一出金蝉脱壳!我们被耍了!”
说完这句话,一路再无多言。
回到拙政园的钦差行辕,胤禛大步跨入书房,随手挥退左右,独留戴铎一人。
“王爷······”戴铎刚想开口。
“不必说了。”胤禛抬手制止住戴铎,走到窗边,望着院中嶙峋的假山,寒意浸骨之言缓缓说出:
“噶礼······此人不能再留了!”
胤禛负手转身,眼中可灭人魂:
“噶礼今日表现,太过做作!私盐之事,他噶礼定然知情,甚至参与其中!那提前一步的通风报信,除了他这个两江总督,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胆量,能如此及时?!”
戴铎心领神会:“王爷的意思是?”
胤禛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写下一行字,递给戴铎:
“你亲自去,将此密信交予江苏巡抚张伯行。告诉他,抛开一切顾忌,给本王暗中彻查噶礼!贪墨、结党、徇私、乃至······与皇子过往过密!有多少,查多少!本王要铁证!”
胤禛稍顿,眉眼紧蹙,冷言里似掺杂着冰渣:
“告诉张伯行,这是本王的意思,也是朝廷法度的意思!让他放手去干,天塌下来,有本王替他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