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再看李煦、曹寅两人,对着戴铎吩咐道:
“仔细核验,特别是近年盐引发放、核销的记录,与库银入库数目,务必一笔一笔对清楚。若有丝毫差池,唯你是问!”
“奴才明白!”
戴铎也是双腿颤栗,但看向李煦二人之时,眼神中带着监工的狠厉。
这边胤禛核查着盐务账册诸多事宜。
几乎同一时刻,苏州城内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雅间内。
御前侍卫统领阿兰泰褪去了显眼的黄马褂,只着一身藏青色常服,对着微服前来的胤禄,将康熙的口谕一字不差地低声传达。
“······皇上说,让爷当好这千里眼,顺风耳。两淮盐场晒的,是盐,更是人心的秤砣。纵是皇亲国戚的船队泊在瓜洲渡,也要爷牢牢盯住,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
阿兰泰语速平缓,神态恭敬,最后将那块雕云龙纹的令牌双手奉上:
“皇上赐爷密奏之权,凭此令,可八百里加急直递御前。”
胤禄接过那枚触手冰凉的令牌,觉得皇阿玛这旨意,既是信任,更是考验!
胤禄将令牌收好,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儿臣,领旨谢恩。请阿大人回禀皇阿玛,胤禄定不负圣望。”
阿兰泰点头应着,不再多言,闲谈片刻京城趣闻,便如同来时一般,匆匆离去。
胤禄独自坐在雅间内,从怀中拿出令牌,仔细端详。
窗外市井喧嚣,胤禄却感到有股无形的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
雍亲王胤禛在明,他胤禄在暗,这盘棋,由康熙执棋,众人都是棋子。
王喜见阿兰泰已走,悄步进来:“主子,陈先生那边有消息了。”
“说。”
“陈先生查实,市面上流通的一批盐引,印鉴、格式皆与盐运使司颁发的一般无二,但序号与底档对不上,是······是假的!而且数量不小,足以冲击官盐市价。顺着这批假盐引的流向摸查,最终······最终指向了几家挂着九爷府干股背景的盐号。”
如胤禄猜测的不错!最终牵扯到老九身上!
假盐引!
这可是比贪墨更能动摇国本的大罪!
老九的手,不只是伸得长,更是不怕烫!
“还有,”王喜凑近,压低声音,“咱们的人发现,九爷府上的那个赵福星,今日午后秘密去了江宁的一个宅院,行色匆匆。”
胤禄闻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赵福星此时定是与人碰头,到底是想弥补漏洞,还是另有图谋?
“让我们的人盯紧赵福星,看他去见谁,做什么。另外,将假盐引的证物,设法弄一份到手,要快!”
“嗻!”
王喜领命办理差事,胤禄独坐茶楼稍息便起身返回拙政园。
夜色早已深沉,胤禄返回到拙政园书房时,顾思道已在书房内等候。
前几日参劾江宁将军的奏折呈递御前之时,胤禄给在京城的顾思道也去了条子,命他速来江南,事情纷繁复杂,早晚有个商量之人。
顾思道来的恰是时候,此时皇上又命暗中密奏盐务事宜,正是用人之际。
“爷,假盐引之事已基本确定,这是仿造的盐引样本,几乎可以乱真。”
顾思道将一张盖着红印的盐引推至胤禄面前:
“制作如此精良,绝非寻常工匠可为,背后必有精通此道且手握资源之人。”
胤禄拿起那张假盐引,对着灯光仔细查看,触感、纸张、印色,与真引几乎无异。
“老九门下,能人不少啊。”
“不仅如此,”顾思道眉头皱起,“学生担心这假盐引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九爷经营多年,以他八爷党钱袋子的身份,所图恐怕更大。如今赵福星急匆匆在江宁乱窜,只怕是与年羹尧惊扰了的那条线有关。”
胤禄踱步至窗前,思绪万千。
江宁······鄂克逊······年羹尧······假盐引······老九······这几条线似乎正在慢慢交织,最终的指向何所,现无人可知!
“先生,我们得抢在四爷彻底掌控账目之前,拿到更确凿的证据。”
胤禄转身看向顾思道:
“尤其是能直接指向老九参与制造、使用假盐引得铁证!”
顾思道点头:
“学生已让文良兄加紧追查假盐引的印制窝点,以及经手之人。只是······对方似乎也有所察觉,近日收敛了许多。”
两人话音未落,王喜掀帘匆匆而入,满脸的兴奋:
“主子,盯着赵福星的人传回消息,赵福星在江宁码头,秘密见了一个人!”
“谁?”
“那人虽做了伪装,但我们的人认得,是······是早已被罢官、本该圈禁在家的前江宁知府,马尔衮的心腹师爷!”
马尔衮!
那是当年噶礼一手提拔的亲信,在江宁任上贪墨无度,后被张伯行参劾罢官。
这马尔衮怎会与九阿哥的人搅在一起?
而且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于江宁秘密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