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在山东地界的“偶遇”,与那两家士子家属的突然投案,始终笼罩在刚刚因康熙宽赦而稍得喘息的江南上空。
消息传回苏州的拙政园钦差行辕,胤禄握着自己在京城内暗线密报,始终不明白四哥为何要赶尽杀绝,而且手段竟如此绵密狠辣,不肯留丝毫余地。
那“惊雷茶”的线索刚一指向诚亲王胤祉府,文字狱的血腥便接踵而至,如今才算尘埃落定,竟又要掀起新的波澜。
胤禄苦思不通,心神不宁,但面对胤禛的时候,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
胤禄他现在不得不有所提防,雍亲王的手段太过于狠辣,让胤禄心有余悸。
康熙口谕早让“专心盐务”,现在不得不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协理盐务的“正事”上,暗中却愈发倚重苏卿怜与陈文良的那条线。
胤禄不敢动用官面的人,更不敢动用身边的人,胤禛的眼皮子底下,胤禄如同透明一般。
陈文良凭借其市井江湖的广阔人脉,竟真从那些被流放士子的亲友故旧中,零碎拼出一些信息:
那两家突然反口的家属,投案前都曾接触过自称“京城故人”的说客,而其中一人的形貌,经陈文良手下眼线辨认,极似戴铎离京时身边带着的一个随从。
“果然又是四哥的人······”
胤禄在书房内踱着步,烛光将胤禄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四哥这是要借“惊雷茶”与《南山集》案的余威,将三阿哥乃至太子、老八都牢牢钉在“结交逆党”的耻辱柱上吗?!
胤禛的心机之深,布局之远,令胤禄胆寒。
正当胤禄苦思如何在不惊动胤禛的前提下,进一步查证“惊雷茶”与三阿哥府那本若隐若现的往来账册时,一封来自四川的六百里加急军报,被直接送到了胤禛的案头。
当夜胤禛便罕见地主动召胤禄议事。
书房之内,胤禛面色略显凝重,将年羹尧的奏报推到胤禄面前。
“十六弟,你看看这个。”
胤禄伸手拿起,眼睛迅速浏览了一遍。
年羹尧才兼文武,其父为原湖广巡抚年遐龄,康熙四十八年年羹尧奉使朝鲜,归国后外放四川巡抚至今。但年羹尧少年得志,喜欢嫖妓,有着“儇佻恶少”之称,终为年少无知之祸。
康熙四十八年年羹尧调任四川巡抚不久,其妹年氏被康熙指婚为胤禛侧妃,两人这才结成郎舅关系。
年羹尧却在此时盐务查办的关键时期,以四川巡抚的身份上奏报,并且奏报言辞激烈,直指两淮盐务混乱,盐枭猖獗,其背后恐有朝廷大员庇护。
更令人心惊的是,年羹尧在奏报中明确提及,据其安插在盐枭内部的眼线回报,部分势力庞大的盐枭,与驻防江宁的将军麾下军官往来密切,不仅提供庇护,更可能参与分肥,甚至······涉及私运一些朝廷严控的物资。
胤禄看完奏报,一脑袋的问号,年羹尧在四川任巡抚,怎可对江南盐务细节了如指掌?
“江宁将军······”
胤禄思索着里面存在的种种疑点。
江宁将军位高权重,手握重兵,镇守江南腹心,若其麾下果真与盐枭勾结,其隐患远超一般官吏贪腐。
胤禛起身手指隔空点着奏报上“往来密切”四字,声音冷得像冰窖:
“年羹尧的折子里说,已掌握部分证据,但涉及江宁驻防八旗,他不敢擅专,请朝廷定夺。皇阿玛将此折转来你我处,其意不言自明。”
胤禛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话却问得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