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商陈明礼尸首从冰冷的河水中捞起时,胤禄正对着苏卿怜提供的名单发呆。
王喜带来的死讯,让书房内的气氛略显诡异。
“灭口。”
顾思道手捻着一串莫名的果核,仔细剖析着死讯中所含的信息:
“对方反应如此之快,说明了两点,一是这份名单触到了痛处,二是我们在暗处监控的人手,恐怕也已暴露。”
胤禄坐在书案后,理着纷繁冗乱的思绪。
被动接招,只会被逐个击破。
“既然暗查已惊蛇,不如明着打草。”
胤禄从书案后站起,在书房内紧踱几步:
“王喜,去请四爷,就说我有要事禀报,关乎盐务积弊核心。”
不过半柱香,胤禛便踏入书房,玄色的常服带着夜露寒气。
“何事?”
胤禛言简意赅,顺势坐在书案前。
胤禄将名单副本推至胤禛面前,隐去与苏卿怜的约见,只道是暗中查访所得。
“四哥,名单上这几人,与八哥府上往来密切,且陈明礼刚死,弟弟怀疑盐务亏空,不止在李煦、曹寅接驾用度,更有人借总商包揽之便,行贪墨分肥之实。陈明礼之死,恐为掩盖真账!”
胤禛拿眼扫过名单,脸色未变。
“你有何凭据?”
“凭据就在盐运使司那看似滴水不漏的账册中。”
胤禄成竹在胸,不似往日那般拘束:
“请四哥明日下令,以核对盐课为由,封了盐运使司近三年所有原始账册、票根、入库记录。同时暗中控制名单上其余几人府邸,搜查私账。”
“动静太大。”胤禛端坐在椅子上,眉头锁紧。
“不大,如何让蛇受惊出洞?”
胤禄倒是脸上闪着冷意,凑近胤禛耳边道:
“明面查账,暗控人犯。我们要的,不是慢慢核对,而是逼他们自乱阵脚,自己把真账送出来。”
雍亲王胤禛斜眼拧眉看了一眼胤禄,站起身朝书房门口踱去,边走边道:
“准!戴铎,按十六爷说的办!”
胤禄愣了一下,张嘴喊了一声:
“四哥······”
顾思道和胤禄两人不明所以,微微察觉雍亲王忍着邪气。
次日,钦差手谕抵达两淮盐运使司,谕令来的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衙署内顿时鸡飞狗跳,账册库被贴封条,大小官吏被限制出入。
名单上另外两名盐商府邸同时也被便装护卫暗中围住,只许进不许出。
一时之间,苏州官场、盐商圈子风声鹤唳。
李煦、曹寅硬是缩着头,半点消息没有,让胤禄摸不清这两个刚在康熙那吃了挂落,却又为何迟迟不来拜见钦差。
封账第三日深夜,胤禄暂居的院落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
护卫旋即押入一个浑身湿透、抖如筛糠的账房师爷,那人怀中紧紧抱着一本以油布包裹的账册。
“十六爷······饶命!小人······小人是盐运使司的钱粮书办赵德柱,”拿人跪地磕头如捣蒜,“陈明礼死了······下一个就是小人!这是······这是真正的私账底册,记录着历年分润、孝敬各位大人的真实数目······求十六爷的庇护!”
胤禄与闻讯赶来的胤禛对视一眼。
该惊出的蛇终于露出来了!
戴铎接过账册递给雍亲王胤禛,胤禛缓缓翻开那本以特殊药水书写,且需火烤方显字迹的私账,阴沉着脸道,随手一挥,一句未言。
“十六弟,书房商议!”
胤禄跟着胤禛走进书房,账册对着烛火外沿,牵着热气,账册上的字迹才稍稍显出,忽是胤禛脸色惊惧,显是动了怒气。
“十六弟,你看看!一群大清的蠹虫!”
胤禛气得握着拳头重重地捶在书案上,惊的胤禄赶忙上前拿起账册细看。
账册上记录的内容触目惊心,除了噶礼、乃至几位京中大员的名字,更有一条隐秘线路,直指八阿哥胤禩的门人,通过虚报损耗、重盐引等手段,数年侵吞盐税竟达四十万两之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