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胤禄回到乾东五所,一路上情绪平复了不少,便立刻召见顾思道,将十三福晋所言尽数告知。
顾思道执着一柄素色纨扇,轻轻摇动,虽值寒冬,真真应了那句“文胸武肚僧道领,书口役袖媒扇肩”,要的俨然不是那种气势。
“八爷此计,名为敲山震虎,意在扰乱爷的心神,逼您自乱阵脚,亦或是逼着您去攀他的高枝。娘娘的根基在苏州,他便去挖苏州的旧土。其心可诛!”
“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若破此计,无非有二。其一,以静制动,娘娘身正不怕影斜,八爷查不出什么,自然偃旗息鼓。其二,”顾思道纨扇一顿,眼含笑意,“与其等他来查,不如我们自己去查!”
“自己去查?”
“正是。”
顾思道收起笑脸,自顾着在房中踱着方步:
“爷可借思亲怀旧之名,派人或亲自前往苏州,明面上是寻访娘娘旧日故交,整理王家旧事,以全孝道。暗地里,正好可将娘娘入宫前的脉络梳理清楚,若有那等不妥当的关联,亦可提前知晓,早做防范。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胤禄拊掌:“先生此计大妙!”
“只是,派何人去更为妥当?此事还需机密,且要对苏州熟悉。”
顾思道微微一笑:
“爷莫非忘了苏姑娘?!她本就是苏州人士,又曾寄居李煦门下,对苏州官场、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恐比常人更为熟悉。且她身世飘零,与爷同病相怜,若爷能以诚相待,许她一个查明父冤、安稳余生的承诺,或可引为臂助。”
苏卿怜?
胤禄想起那清冷如冰、琴声却隐含孤愤的女子。
这女子身上似乎总缠绕着层层迷雾。
“只是一点,她可信吗?”胤禄仍有疑虑。
“可信与否,在于爷如何待之。”
顾思道悠然道:
“非常之人,需待以非常之礼。学生观此女,外冷内热,心有丘壑,非寻常闺阁可比。且其父林成渊旧案,或与惊雷茶背后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胤禄万没想到此种关联!
林成渊旧案,文字官司,惊雷茶,前明余孽······
这些碎片,隐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胤禄当即唤来王喜:
“王喜,去备些上好的文房四宝和古琴谱。明日,再去一趟十三爷府,专程拜访苏姑娘。”
顾思道紧声道:“目前看来,八爷寻着娘娘的旧事,倒无大事,要紧的是牵扯着惊雷茶背后的前明二字。莫要触了皇上的逆鳞!”
胤禄二人又言语多时,商议了下步的走法,方才睡去。
翌日清晨,未等胤禄行动,王喜便带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主子,十三爷府上派人传话,说苏姑娘······昨夜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了!心中说,感念十三爷、福晋收留之恩,然身负家仇,心结难解,不愿再牵连王府,自此天涯远引,忘勿挂念。”
胤禄愕然。
苏卿怜竟在此时离去?
“十三爷府上可曾派人去寻?”
“十三爷派人去找了,但苏姑娘似乎早有准备,踪迹全无。”
胤禄慌忙急走两步,奔着顾思道房间而去。
苏卿怜突然消失,让胤禄心中疑窦丛生。
是畏惧卷入皇子争斗,还是······
她查到了什么关于父冤证据,或是关于惊雷茶的线索,不得不隐入暗中?
胤禄突然顿住脚步,望着庭院中那株负雪的寒梅,红蕊初绽,幽香暗渡。
“王喜,”胤禄急转头吩咐,“加派人手,暗中查访苏姑娘下落,重点······放在苏州方向。另外,准备一下,本皇子亲自去一趟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