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胤禄与顾思道两人对视着思索“转圜”之人之时,王喜再次匆匆而入,轻声叙道:
“主子,宫里的张公公悄悄递话,说······说万岁爷午后独召了四爷,闭门谈了半个时辰,内容不详,但四爷出来时,面色不对,带着疑难之色。另外······八爷府上的人,似乎在暗中接触着曹家在京的几位门人!”
局势再起波澜!
四爷与八爷,竟也同时动了?
王喜这消息,来的恰是时候,让书房内的两人一时丈二摸不着头脑。
四爷与八爷几乎同时动作,一个被密召,一个暗中接触曹家,这局面怕是变得微妙而凶险。
胤禄面带疑惑地看向顾思道。
只见这位无锡才子抚掌轻叹:
“好快的风!四爷的沉稳,必是皇上欲借其手,整饬吏治,厘清亏空,予李煦、曹家一条补过之路,此为明修栈道;八爷灵巧,趁机接触曹家,或是示好,或是威逼,想在这乱局中捞取人情或把柄,此为暗度陈仓。”
“十六爷,咱们的柏树子,得快些立起来了。”
“先生以为,这转圜之人,非四哥不可?”胤禄沉吟。
“非他莫属。”顾思道断然道,“皇上密召四爷,已显倚重。四爷以“冷面王”自居,办事铁面,由他出面厘清亏空,朝野无人敢置喙。且他门下年羹尧与江南有涉,他更需借此案撇清自身,办的漂亮。”
顾思道猛然站起,双眼凝视胤禄:
“唯有四爷,既能将李煦、曹家的苦衷上达天听,又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堵住八爷之流的口舌。”
胤禄被顾思道凝视的心中忐忑,但见其气势如虹,断定非四哥莫属,且正与胤禄他心中判断不谋而合。
旋即胤禄对王喜吩咐:“备一份厚礼,不,备一份‘薄礼’,将前日得到的那套宋版《资治通鉴》寻出来,再备两坛绍兴老酒,明日,我老十六亲赴四爷府上,探病!”
王喜领命而去。
书房内独剩二人,烛火摇曳。
胤禄凝视着顾思道,忽然道:
“顾先生大才,屈就胤禄这浅滩,实在委屈。先生可知,因这皇阿哥之间权势倾轧,机变万端,我胤禄太需要一个策士智囊随身谋划。胤禄所求,并非那滔天权柄,而是护得身边人一隅平安,一方家宴而已。”
关于“先知记忆”这方面,胤禄左思右想,怎能用合理的词藻说予顾思道: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胤禄虽不愿,却仿佛早已看见其结局走向,然细枝末节之处,还需仰仗先生出谋划策,守得一世安宁。”
顾思道执壶之手微微一颤,似懂胤禄言中之意,那双常带笑意的眼中首次露出惊诧与极深的狐疑。
顾思道低头不语,放下茶壶,在书房自踱着方步,神情变得肃然:
“学生飘零本生,自今岁江南科场那场闹剧,看透官场龌龊,本以为此生抱负尽付流水。今日得遇明主,竟能窥天机于一隅······学生顾思道,愿效犬马之劳,助爷在这惊涛骇浪之中,行稳致远,得保所想之平安!”
顾思道边说边起身,整理衣冠,对着胤禄长长一揖。
这一揖,不再是幕宾对主家,而是臣子对君主。
胤禄端坐受礼,心中自是一块大石头落地。
胤禄伸手虚扶:“先生请起,日后,便有劳先生了。”
顾思道顺着话头,再作一揖:“十六爷,初来京城,本无处安身,奈十三爷收留至今,于情于理,需回话十三爷,且思道也要简要料理一下私人之事,容思道几日后再回还府内,终不负了爷的知遇之恩。”
胤禄抚掌一笑:“先生自去,十三哥那边自有我去说词,家中之事如需帮忙,我这边吩咐交待王喜,人情、银钱可不用拘礼,自此这十六阿哥府邸,亦如先生自家,大可放心。”
二人又闲叙至深夜,方才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