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听的一知半解,略似有所悟。
顾思道继续道:
“既然不知握茶之人所欲何为,那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让这柏树子消失。树子没了,僧人自然无处发问。此为一。其二,若担心消失的树子反而引人追问,那便需在别处,再立起一棵更显眼、更合乎常理的柏树子,转移那僧人的视线。”
胤禄此时也了然于胸。
销毁证据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制造一个更合理的焦点,转移康熙和潜在对手的注意力!
这个顾思道,非同一般!
“先生高见!”胤禄由衷赞道,“不知先生可愿屈就,至我府中盘恒数日,胤禄还有许多疑惑,想向先生请教。”
胤禄看出此人不仅机敏,更有急智,且看似疏狂,实则洞悉人心,正是他胤禄目前急需的智囊。
顾思道哈哈一笑,洒脱道:
“十三爷府上虽好,酒肉却淡了些。若十六爷府上有好酒,学生便去叨扰几日又何妨!”
胤祥也是笑道:
“你这狂生!十六弟,人我便交给你了,莫被他带坏了便是!”
三人皆是拊掌大笑,又在屋内闲聊一些无关痛痒的民野趣闻,十六阿哥胤禄便同顾思道离了十三阿哥府。
带着顾思道回到乾东五所,胤禄立刻将其奉为座上宾,安置在紧邻书房的静室。
又命王喜寻了两个手脚麻利之人,言及早晚要侍奉得体,任有要求,一概满足。
王喜虽不解主子为何如此看重一个落魄书生,但见其谈吐不凡,也是不敢怠慢。
是夜,书房内仅有胤禄与顾思道二人。
胤禄也不再隐瞒,将李煦、曹家亏空,康熙态度,乃至“惊雷茶”可能带来的谋逆嫌疑,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苏卿怜这一环。
顾思道听完,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外点了数点:
“爷,您看,这是李煦、曹家,身处江南,围着皇上这轮太阳。亏空是圈内的阴影,人人可见。而那惊雷茶,则是圈外飞来的火星。”
顾思道指尖重重一点圈内阴影:
“当前要务,不是去扑那不知来源的火星,而是要把圈内的阴影,变得合情合理,甚至······变得忠勇可嘉。”
“如何变得忠勇可嘉?”胤禄追问。
“皇上英明,岂不知南巡耗费之巨?李、曹两家倾尽家财,是为谁办事?办的是谁的事?”
顾思道明知故问,看着胤禄,八字眉下一双黑瞋瞋的瞳仁闪烁着:
“如今被人揪住亏空,看似有罪,实则亦可表功。关键在于,如何让皇上在罪与功之间,更多地想起功,想起他们的不得已和忠君之心。同时,要让那火星,看起来更像是有人嫉妒他们圣眷正浓,故意泼来的脏水。”
一席话,顿时让胤禄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是啊,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引导!
将李煦、曹家的亏空,塑造成为君父尽忠、勉力办差而导致的“无奈之过”,进而反衬出诬陷者的卑劣!
“先生一言,令我茅塞顿开!”胤禄起身,郑重一礼。
顾思道坦然受之,笑道:
“爷不必多礼,学生飘零至此,能得一展所长,亦是幸事。只是······”
顾思道话锋一转,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
“要办成此事,还需一物。”
“何物?”
“一封曹寅的请罪密折,但折子里,不能只请罪,更要表功,要诉苦,要喊冤!”
顾思道目光灼灼:“而这折子如何递到御前,不被拦截,不被曲解,则需要一位······既能得皇上信任,又与此事无直接利害关系,且能言善辩之人,从中转圜。”
顾思道的计策已定,但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谁能充当这个向康熙“转圜”的关键人物呢?
两人相视无言,自思索着这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