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步走入,眼光扫视着桌上的糖藕,脸色竟比昨儿在乾清宫时缓和了许多:
“朕远远就闻着甜香,原是爱妃这里做了好东西。”
王嫔忙笑道:“不过是些粗浅点心,皇上若不嫌弃,臣妾这就让人······”
“不必,”康熙摆手打断王嫔的话头,竟直接走到桌边坐下,“朕就在这儿尝尝。”
康熙自顾自拿起一块糖藕,细细品尝起来,边吃边点头称赞:
“嗯,是南边的味道,甜而不腻,曹寅上次进京,带的苏式点心,也是这个味儿。”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不乏深意,却也让胤禄和王嫔不知如何应答。
康熙用完一块,接过宫女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状似无意地对王嫔道:
“你入宫多年,性子一向沉静,不好与人争,朕是知道的。王家在苏州,门第虽不高,却是清流,朕也记得。”
王嫔听得此语,忙躬身道:“臣妾与母家,皆蒙皇上天恩,唯知恪守本分,不敢有违。”
“嗯,”康熙赞许地点点头,转眼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胤禄,“老十六,你额娘教导得好,昨儿在乾清宫,你应对得也还算得体。”
“儿臣不敢当皇阿玛夸赞,唯谨记额娘教诲,恪守臣子本分。”胤禄恭敬回道。
康熙按桌站起,背着双手在屋内踱着步子,忽然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无暇的白玉佩,对着胤禄道:
“这块玉,跟了朕有些年头了,赏你了。望你日后,如玉般温润,亦如玉般坚洁,莫要被外物沾染了本性。”
“儿臣······谢皇阿玛厚赏!”
胤禄连忙跪下,双手接过那犹带体温的玉佩。
这赏赐突如其来,寓意深远,是安抚,是勉励,亦是一道无形的紧箍咒。
康熙没再多做停留,抬头审视了王嫔屋内的摆设,转身道:“朕还有政务,你们母子说话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王嫔与胤禄高声回着礼数:
“恭送皇阿玛/皇上!”
待康熙走远,胤禄握着那枚触手生温的玉佩,思绪万千。
皇上特意来永和宫,品尝江南点心,提及曹寅,夸赞王嫔家风,最后赏玉警示······
这一连串的举动,如同雾里看花,让人猜不透这帝王之心。
“皇上这是在告诉你,也告诉所有人。”
王嫔缓缓坐下,慢吞吞斟字酌句地说道:
“皇上清楚江南亏空的根源,也记得旧情,但更在乎的是规矩,是朝廷的体面,是······不能再有皇子牵扯进去。李煦、曹寅,他或许可网开一面,但若有人借此生事,尤其是皇家的人,你皇阿玛绝不会轻饶。”
胤禄将玉佩攥在手心,他此时也明白,这是康熙在划下红线。
李煦案可以查,亏空可以补,但“勾结皇子”这条线,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谁也不准再借题发挥。
“额娘放心,儿臣知道该如何做了。”胤禄沉声道。
王喜的身影此刻出现在店门外,并未进来,只是朝着胤禄轻微地摇了摇头。
胤禄心领神会,这是派去打听曹寅折子后续的人回来了,看来并无新的风波,至少表面上是暂时平息了。
就在胤禄准备起身向王嫔告退时,那名心腹老嬷嬷却从殿外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个不起眼的锦盒,走到王嫔身边耳语一番。
王嫔听着话语,脸色微变,接过锦盒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珍玩,只有一封信,和一小包干枯的、颜色深褐的······茶叶?!
王嫔拿起那包茶叶,在指尖间捻了捻,又凑近鼻尖处闻了闻,脸色骤然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