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稍停,胤禄一夜似睡非睡。
头脑中的“先知”记忆中,李煦的走向结局并未在今岁,怎突然被皇阿玛拘押候审,还定了个“勾结皇子,窥探帝心”的名头,着实吓煞旁人,也让胤禄百思不得其解。
康熙三十一年,曹寅由苏州织造调任江宁织造,李煦以内务府员外郎出任苏州织造,至今岁康熙五十年,前后整二十年。
李煦妹嫁与曹寅为妻,曹家与李家,关系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康熙四十四年,李煦又因办理康熙第五次南巡有功,加大理寺卿衔,一时俱蒙宠遇。
此次曹寅进京求情,也是托着作为幼时康熙伴读的情谊,摸着康熙的“包容”心性来的。
自康熙四十二年清除索额图这群“太子党”,天下久已无事,康熙一心要做古今完人,包容宽纵,一味简政施恩,弄得文恬武嬉吏治败坏,种种贪风愈刮愈炽,大都是从这“包容”二字上生出来的。
胤禄顶着惺忪的双眼,哈欠连连,乌青的眼袋提溜着挂在眼下,急忙唤着王喜一早去往永和宫。
永和宫内,暖香浮动,人一入内,便驱散了身上带着的阵阵寒意。
王嫔并未如往常般坐在临窗的炕上,而是立于一张紫檀木圆桌旁。
桌上摆着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糖藕,藕孔填满糯米,淋着琥珀色的糖浆,点缀着金桂,煞是好看。
“禄儿来了。”
王嫔转身看着胤禄进来,脸上依旧是那般温婉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带着些许的疲惫。
“快来尝尝,这是额娘让小厨房按南边方子新做的,看合不合口味。”
胤禄脱掉外罩的貂皮行褂,紧着依言上前,顾不得许多,学着童年孩童,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甜糯适中,桂香清雅。
“额娘的甄选,自然是好的。”
胤禄笑着称赞道,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吃食之上。
王嫔自也清楚,挥退左右太监宫女,只留那心腹老嬷嬷在远处守着,这才拉着胤禄在桌边坐下:
“曹寅的折子,你可知晓了?”
“儿臣刚听闻。”胤禄放下银箸,“曹寅此时上折自陈亏空,是为李煦分担,还是······”
“是分担,也是自保,更是试探。”
王嫔打断胤禄的话语,细细的说道:
“曹李两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李煦倒下,下一个必是曹寅,他主动请罪,将亏空摆在明面上,皇上一来念及旧情,二来顾忌颜面,或可从轻发落。至少,比被人参劾揪出来要主动得多。”
胤禄静听着王嫔的话语,一时无话。
额娘久居深宫,于这帝王心术、朝堂博弈,竟也似看得如此透彻。
“那皇阿玛会如何处置?”胤禄问道。
王嫔轻轻摇头:
“圣心难测,但皇上终是念旧的人,曹寅之父曹玺、其母孙氏曾是皇上保母,情分非比寻常。且这亏空······说到底,大半也是为了接驾南巡,面子上的风光,是皇上要的。”
说到此处,王嫔明眼看着胤禄,却意有所指的继续道:
“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皇上正在气头上,任何为李煦、曹寅求情的举动,都可能引火烧身。况且皇上的深意并非指的是李煦和曹寅,或许这里面牵扯着太子和你八哥······”
胤禄明白王嫔的意思,再次告诫他胤禄,莫要卷入太深。
王嫔端坐,盯着胤禄吃着甜糯的糖藕,脸上挂着欣喜。
突然殿外传来通报:
“皇上驾到!”
母子二人微怔一下,连忙起身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