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二字，如针砭刺入胤禄眼底。
万没料到号称“侠王”的十三阿哥胤祥会牵扯进去，着实让胤禄目瞪口呆，手握的账目桑皮纸，亦因惊惧用力而被揉搓得异常褶皱。
十三哥胤祥？那个因侠义而失宠于父皇，因腿疾而淡出朝堂的十三哥？
平日里十三哥亦不是铺张奢靡的人，怎会与江南超额贡缎牵扯不清？
是有人借“十三”之名行方便之事，还是·······
胤禄不敢过多深想。
胤禄迅速将那几页账目收拢起来，锁入隐秘处的抽屉内。
此事干系太大，稍有不慎，便是水火无情，万劫不复。
“王喜，”胤禄急急地高声呼喊，“备轿，去十三爷府。”
“主子，这······”王喜面露难色，“如今广储司刚被封，多少眼睛盯着，您此时去十三爷府上，怕是······”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胤禄挥手打断王喜未完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十三哥腿脚不便，我做弟弟的，雪后前去探视，合乎情理，备些上好的药材带去。”
“嗻！”王喜不敢再劝，连忙下去准备。
十三阿哥胤祥的门庭依旧疏朗，只是比起其他皇子的府邸，多了几分门可罗雀的清净。
听闻十六弟到访，胤祥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请入暖阁。
“十六弟，你这大雪天跑来，可是有事？”
胤祥靠着引枕，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毡，笑容爽朗依旧，但明眼的见眼神中藏着狐疑。
宫里的风波，十三阿哥胤祥不可能不知。
胤禄将带来的老山参递给一旁伺候的太监，顺势在炕桌的另一侧坐下，笑道：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得了些好药材，想着十三哥用得着，便送来了。顺便······讨杯热茶喝，躲躲清净。”
胤祥闻听此言，扬手哈哈大笑，拍了拍腿：“好！还是十六弟惦记着哥哥！来人，上好的大红袍！”
兄弟二人品茶闲谈，从琴谱谈到书画，又从京郊雪景谈到南边趣闻，气氛看似无比融洽。
胤禄绝口不提朝局，更不提广储司一字。
一盏茶将尽，胤祥忽然放下茶杯，状若无意地叹声说道：
“这京城啊，看着热闹，实则一到冬天就肃杀得很。不比江南，听说这个时节，还能见到绿色，李煦前些日子递来的信里，还说苏州的梅花开得正好。”
胤禄端着茶的手稳如磐石，眼皮都未抬一下，顺着话头道：“是啊，额娘也常念着江南风物，说起来，十三哥与李煦李大人相熟？”
“谈不上相熟。”
胤祥摆摆手：“早年间随皇阿玛南巡时，倒是见过几面，着是个伶俐人。他偶尔会送些南边的土仪，笔墨纸砚什么的，不值几个银钱，就是个心意。怎么，十六弟对他有兴趣？”
“弟弟久居深宫，能有什么兴趣。”
胤禄微微一笑，将话题轻轻带过：“只是听十三哥提起，随口一问罢了。”
兄弟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十三福晋兆佳氏带着两个侍女，端着几碟精细点心走了进来。
兆佳氏容貌端庄，举止温婉，对着胤禄按着规制浅浅一礼：
“十六叔来了，可用过晚膳？膳房新做了些蟹粉酥和杏仁酪，拿来给十六叔尝尝。”
“有劳十三嫂了。”胤禄起身还礼。
兆佳氏布好点心，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胤祥下首，笑着对胤禄道：
“十六叔难得来，不如就在府里用顿便饭，前儿庄子上送些来新鲜的鹿肉，正好涮锅子吃，也给你十三哥去去寒气。”
言毕如此，兆佳氏没等胤禄回话，已然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