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别无所长,唯愿恪守本分,潜心学问,侍奉君父。母家荣辱,皆系于皇阿玛天恩,儿臣不敢亦无权置喙。但求皇阿玛圣体安康,便是儿臣之福,大清之福!”
胤禄这番话,已是至真至切,深入心腹,兀是寻常旁人,恐早已心有所感,可此话予于康熙,只让其略有所顿,面上丝毫未有动容之色。
但此番话语,也既撇清了胤禄与王嫔的直接关系,又将母家可能的问题定性为“旁支族人不知轻重”,十六爷此回答,许是藏了私心,用了巧语。
康熙静静地听完,眼睛钉在胤禄身上许久,如要穿透眼前年轻儿子的皮囊,直直窥其内心。
“嗯”了一声,最终还是康熙打破了凝滞如山雨欲来的氛围。
“你能作此想,很好。”康熙摆了摆手,似是倦了,“跪安吧。胤祥,你也回去好生将养。”
“儿臣遵旨。”
“儿臣告退。”
胤禄与胤祥同时行礼,缓缓退出了暖阁。
直到走出乾清宫,寒风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胤禄才忽然发现天色已是不早。
胤禄与胤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丝丝的后怕。
“十六弟,好自为之。”胤祥拍了拍胤禄的肩膀,在随从搀扶下登轿离去。
胤禄独自立于风雪中,回望那巍峨殿宇,飞檐上的脊兽在晦暗天光下默然矗立,如天天沉默的见证者。
方才乾清宫那几句御前奏答,恰似让胤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康熙的疑心不仅仅是被挑起,目前所判,业已安排人手细查了年羹尧与江南的线头,康熙老爷子已亲手捏住这线头。
接下来,必然是雷霆手段。
胤禄仗着“先知”记忆,必须赶在风暴降临前,做出应有的对策。
回到乾东五所,胤禄脚下不停,径直走向书房,同时对迎上来的王喜吩咐道:
“更衣,备一份······不,备两份厚礼。”
王喜一愣,似觉察到主子语气中稍带的不同寻常,小心地凑前问道:“主子,是送往······”
胤禄略一思考,紧声慢语道:
“一份,送往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另一份······”
略微停顿,叮嘱王喜:
“以你的名义,去找内务府广储司的赵副总管,他好古玩,把那方前几日得来的歙砚送他。告诉他,本皇子想知道,近年来,江南织造衙门进贡的缎匹品类、数量,可有异常变动。记住,只要历年账目,不问其他。”
王喜脸上略显震惊之色,主子这是要主动去碰江南那条线了!
王喜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嗻!奴才明白,定办得妥帖!”
胤禄挥挥手,王喜立刻退下安排。
书房内,胤禄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想着此时两三天所发之事,如若恍如隔世。
康熙的试探,太子的威胁,年羹尧的密折······
这一切都指向江南,指向那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胤禄兀自凝神思索破局之策时,书房门外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王喜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表情,甚至于忘了礼数,凑到胤禄耳边,气息不稳的急声低语:
“主子,十三爷府,自称苏······苏卿怜姑娘拿着十三爷的令牌来了!就在外面,说······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见您!”
胤禄促衣转身!
苏卿怜?她怎会在此刻,贸然前来这皇子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