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水满则溢(2 / 2)

周明远凑近,看清他在做什么之后,诧异的皱了皱眉,只见秦师兄正拿着笔在白纸上勾画,笔锋流转之处,是一幅舆图的雏形。

这是何意,难不成已经熟练到可以凭空绘图的程度?

“师兄,你这是.........”

他指着图中黄河下游一处:“师弟请看,此处原为古济水故道,本朝初年因黄河改道淤塞,若依《禹贡》浮于济漯,达于河,如今需改走漯水支流,经濮阳方能通漕。”

周明远皱眉,诧异不解:“可《汉书?沟洫志》言济水与河并流二百余里,至温始分,岂能因一时淤塞便改古法?”

“师弟可曾听闻,当年陈府君巡查河道,见济水故道已积沙三尺,舟船难行,此经历记载于《济水河志》。”

见周明远仍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秦渊笑道:“师弟可曾读过郦道元的《水经注》?”

周明远点了点头:“回师兄的话,在下喜好研究水利,自然是研读过的。”

秦渊点了点头,手指在舆图上缓缓走动,须臾,又写下词句注释:“那好,济水出河东垣县东王屋山,这一句旁,北魏郦道元注解说‘水有石窦,渊深不测’,可如今那石窦早已被泥沙堵死,这便是实际的情况,

周学弟,书本上的知识都有时效性,并不是长久适用,前人的学问要经过辩证后才能继续采用,这种关系到百姓民生的学问更是如此,你若只埋在故纸堆里,便如这淤塞的河道,将来出仕为官,岂不误了民生。”

“师弟受教,我还有一问。”

“请讲。”

周明远面色微红,却仍不甘休:“那《周礼?考工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长安都城布局却与此不符,可实际勘验之时总是众说纷纭,这也是古法错了么?”

秦渊笑了笑道:“这需要你对水利的理论有更深的理解,长安城西有龙首原,东有浐灞二水,若强循‘方九里’,便要凿山填河,劳民伤财。《管子?乘马》早说‘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因地势制宜,方是建城正道。这不是能辩明白的问题,师弟应该多看些相关的记载,再去实地考察,理论加实践,这才是文书经世的奥义所在。”

周明远深深一揖道:“师兄学通天际,师弟受教了。”

秦渊回礼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师弟只管努力即可。”

广场西侧忽然传来一声朗笑,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学子站起身。此人前御史中丞之子李修,因直言进谏被贬谪游学,在书院里以见识广博着称。

“秦师兄口口声声论实务,敢问《齐民要术》所载‘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若遇天灾,当如何顺天?”

秦渊思忖片刻,缓声笑道:“我出自农村,小时经历过蝗灾,我曾亲见老农如何应对。他们不似官府那般焚香祷告,而是夜间举火,旁置水盆,蝗虫趋光投火,坠水即死。这便是顺天。

知蝗虫喜光之性,而非坐等天怜。《泛胜之书》说‘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所谓顺天,从不是听天由命,而是知其道、用其法。”

李修抚掌:“好一个知其道、用其法!那敢问师兄,纵横之术与农家之学,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有相通之处?”

这问题已超出经史范畴,连谢山长也皱眉,微微倾身。

秦渊沉吟片刻,忽然指着广场角落的菜园:“你们看那菜畦,纵横交错,却各有行距。纵横家合纵连横,如规划菜畦,农家精耕细作,如培育菜苗。若畦不成行,苗便难长。

若只知规划而不事耕作,终究是块废地。治国亦然,既需纵横之术平衡各方,亦需农家之学安定民生,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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