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苏青竹将银针抵在他的喉头,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焚城令’的背后,除了掌门,究竟是谁在推动?你若想救你儿子的命,就说出那个名字。”
严世通的眼神剧烈挣扎,忠诚与父爱在他心中疯狂撕扯。
最终,看着苏青竹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他所有的防线彻底崩溃,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天……枢。”
城主府,议事厅。
当苏青竹将“天枢”二字带回时,正端坐于沙盘前推演战局的林玄,识海猛然一震!
掌心那沉寂的青铜罗盘竟自行浮现,盘面上,那条晦暗不明的第三道星轨,在这一刻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紧接着,一段不属于系统提示,更像是一种古老“记忆回响”的残缺文字,烙印般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星轨三启,天枢将动;七锁未断,万界难融。】
林玄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天枢!
又是天枢!
这绝非巧合!
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某种深藏在他灵魂或是这罗盘中的古老禁忌。
“你可曾听闻过‘天枢’这个组织或名号?”他立刻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青竹。
苏青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从未。无论是宗门典籍还是江湖传闻,都没有这个名字。但……”
她话锋一转,从怀中那个缴获的药囊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古旧帛书,递了过去。
“这是我从之前那名执法使尸首上搜出的‘灵根簿’副本。上面记录了玄门近十年来,以各种名义从凡人中抽取灵根的名单和去向。”
林玄接过帛书,迅速展开。名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苏青竹指着其中一部分,声音发冷:“我核对过,其中有三百个名字,他们的生辰八字极为特殊,都精准地对应着星象中‘天枢星’降世之日。”
林玄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三百名天枢星命格的凡人,他们的灵根被尽数抽取……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们在用凡人的灵根……养一颗星?”
城西,镇邪塔废墟。
小豆子蜷缩在巨大的塔芯残骸边,小小的身体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塔的碎片,那碎片明明冰冷,在他掌心却灼热如炭。
他仿佛无知无觉,只是下意识地捡起一截烧黑的木炭,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继续描画着那座他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倒悬巨塔。
塔身垂下七根粗大的锁链,其中,第六根锁链之上,一道清晰的裂痕已然显现。
忽然,他停下笔,猛地抬头望向玄门所在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是喃喃自语:“火鸦……带回了好多好多的……恐惧。”
玄门山门之外,通往鸣铁城的必经之路上。
严子昭一马当先,身后三百名执法使队列整齐,铁甲森森,杀气弥漫,如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在雪地上疾速推进。
“加快速度!”严子昭怒吼着,马鞭在空中抽出清脆的响声,“天亮之前,必须兵临城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前方夜空中,突然出现了数十个小黑点。
黑点迅速放大,竟是一群黑鸦!
它们飞行的姿态极为诡异,翅膀僵硬,悄无声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
“什么鬼东西?戒备!”有执法使喝道。
然而,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那数十只黑鸦的羽毛竟在飞行中同时燃烧起来!
它们化作一个个活生生的火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俯冲而下,却又在距离地面数丈高时,轰然爆开,化作漫天灰烬。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燃烧后的鸦灰,飘飘洒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竟烧灼出一幅巨大而清晰的画面——
那赫然是镇邪塔轰然爆碎的瞬间!
废墟之上,一个孤傲的黑衣身影静静站立,手中一柄看似普通的木剑,剑尖轻巧地挑着一块塔芯的残片,眼神睥睨,宛如神魔!
“是他!是林玄!”
“那个被抽出灵根,逐出山门的废徒?!”
执法使的阵列中顿时一片哗然,骚动和不安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认得林玄,那个曾经的天才,后来的废人。
可画面中的他,哪里有半分废人的样子?
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隔着画面都让人心胆俱寒。
“妖术!是妖术!”严子昭又惊又怒,他感受到了军心的动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弓箭手,放箭!把天上剩下的妖鸦都给我射下来!烧了这些不祥之物!”
然而,箭矢尚未离弦,天空中剩余的鸦群竟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在同一时刻轰然自燃!
熊熊火光在半空中汇聚,竟又凝成一行扭曲的虚影大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一般的颜色,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父债,子偿。
字迹停留三息,随风而散。
“啊——!”严子昭彻底疯狂了,他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眼血红,“林玄!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千里之外,鸣铁城头。
林玄缓缓放下轻抚罗盘的手,夜风拂过,他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他望着远处那股冲天而起的怨毒和杀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火种,已经种入他们的心中。恐惧、愤怒、猜疑……这些,才是最猛烈的燃料。”
他轻声低语,声音消散在风里。
“既然如此,又何须再焚城?”
夜色渐褪,东方天际已露出一抹鱼肚白。
鸣铁城那厚重的城门,在沉闷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张开了它钢铁的巨口,静静等待着那支被怒火和恐惧驱使的猎物,一头撞进这铁与血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