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雪人祭(2 / 2)

“我们本来只是想吓唬他,让他承认偷了钱。”王国华痛苦地抱住头,“可是那天晚上雪崩了,封住了洞口。等我们挖开雪进去时,人已经...冻僵了。我们谎称他是自己冻死的,然后守口如瓶。”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技术员临死前说,他会回来的,会让杨家屯付出代价。”杨再荣继续说,“那年冬天,村里死了五个人,都是冻死的。老人们说,那是技术员的诅咒。”

“五个村民死前,村里也出现了诡异的雪人。”老李头补充道,“面朝西方的雪人,正对着技术员被冻死的那个山洞。”

小陈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你们是说,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是他回来了。”杨再荣沉重地说。

当晚,又下起了大雪。清晨,村民们惊恐地发现,雪人已经出现在了村里每户人家的院子里。更可怕的是,这些雪人的面容,竟然酷似三十年前死去的那个技术员。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村民们自发组织守夜,青壮年分成几组,轮流在村里巡逻,想抓住那个堆雪人的人。

然而一夜过去,尽管守夜的人信誓旦旦地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新的雪人还是出现了。这次,雪人直接立在了各家各户的门口,面容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技术员当年那副圆框眼镜的细节。

小陈医生彻夜未眠,他苦思冥想着这一切的合理解释。凌晨时分,他忽然想起大学时读过的一篇关于集体心理暗示和民俗诅咒的论文。也许这一切都是村民们的负罪感在作祟?

但当他早上看到门口那个雪人时,这个想法动摇了。根据老人描述,雪人不仅面容酷似技术员,甚至连技术员右眉上的疤痕都精确地再现了出来。这绝不是凭模糊记忆能堆出来的。

杨再荣的孙子是第八个病倒的孩子。高烧不退,嘴唇发紫,不断呓语:“白叔叔说...要带我去玩雪...”

杨再荣彻底崩溃了。他召集所有村民,决定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举行“雪葬”仪式,安抚冤魂。

“我们必须去那个山洞,”他对大家说,“去技术员死的地方,给他道歉,超度他的灵魂。”

大多数村民都同意了,除了王国华。

“没用的,”他喃喃道,“他不会接受的,他要的是报复。”

正午时分,尽管阳光明媚,气温却低得可怕。一支由杨再荣带领的队伍,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当年技术员冻死的山洞进发。小陈医生也跟了去,他仍然不相信超自然现象,担心村民们在情绪激动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山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踩雪发出的咯吱声。

就在他们快到山洞时,走在前面的老李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山洞前的空地上,立着十几个雪人。这些雪人与村里的不同,它们围成一圈,中间是一个稍大的雪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雪人的面容,竟然酷似三十年前参与那场“寒冻之刑”的村民。

“这...这是我啊!”一个村民指着其中一个雪人,声音颤抖。

小陈仔细看去,果然,那些雪人不仅面容酷似现在的村民,甚至连衣着细节都一模一样。而中间的雪人,正是杨再荣。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老李头瘫坐在雪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沫。小陈似乎听到风中夹杂着细微的、像是笑声的声音。他环顾四周,白茫茫的山坡上,除了他们和这些雪人,空无一物。

杨再荣跪倒在地,对着山洞磕了三个头,大声忏悔:“赵技术员!是我们对不起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一个人就好,放过村里的孩子吧!”

其他村民也纷纷跪下,一片忏悔之声。

小陈站在原地,突然注意到中间那个代表杨再荣的雪人,似乎动了一下。他眨眨眼,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但紧接着,他清楚地看到,雪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它...它在笑!”小陈失声叫道。

村民们抬头看去,顿时惊恐万状。那个雪人的表情正在变化,从平静变为狞笑,眼睛的位置似乎有红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一个村民连滚带爬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了!王国华...王国华他...”

众人急忙赶回村里,直奔王国华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王国华倒在自家院子的雪地里,已经气绝身亡。他的身体半埋在雪中,姿势与山洞口那些雪人惊人地相似。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上凝结着一个惊恐万状的表情,眼睛圆睁,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而在他尸体旁边,立着一个新的雪人。这个雪人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慈悲,与王国华惊恐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村民们认出,这是赵技术员的脸,但是一种理想化的、圣洁的版本。

“报应...这就是报应...”老李头喃喃道。

奇怪的是,王国华死后,村里的怪事停止了。没有新的雪人出现,生病的孩子们也开始好转,体温逐渐恢复正常,从噩梦中苏醒。

也许,赵技术员跨越三十年,先后杀死六人后,不想再杀戮,准备去投胎了。

村民们为王国华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将他葬在村外坟地。下葬那天,风意外的柔和,天空甚至出现了冬日罕见的蓝天。

小陈医生始终无法理解这一切。他试图用科学解释:也许是集体歇斯底里,也许是某个知情者在暗中报复。但那些雪人的精致程度,以及王国华离奇的死,都让他无法自圆其说。

葬礼结束后,小陈独自来到打谷场,站在那里思考。夕阳西下,将雪地染成橘红色。他忽然注意到,最早出现的那个雪人还没有完全融化,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小陈走近那个雪人,惊讶地发现,雪人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小字,像是用树枝划出来的:

“冤雪已昭,债已偿。”

小陈猛地回头,四周空无一人。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一切恢复了北方乡村冬日应有的宁静。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夜幕降临,寒星点点。小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即将融化的雪人,转身向诊所走去。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很快被新飘落的雪花覆盖。

那个冬天剩下的日子异常平静。雪渐渐融化,山路重新开通,杨家屯恢复了与外界的联系。但村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每当冬天来临,大雪纷飞之时,杨家屯的村民都会早早回家,紧闭门窗。他们不再让孩子堆雪人,也不再谈论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

只是坟地里偶尔会出现雪人。面容平静,目视西方,仿佛在守望,又仿佛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