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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乡土记忆(2 / 2)

更让我心惊的是,我发现自己对这条路越来越陌生。

按理说,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不下百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该转弯,哪里有岔路口。可今晚,路两旁的景物变得陌生起来,仿佛我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想停下脚步,却发现双腿不受控制地继续向前迈动。那火把似乎有了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它。我的意识清醒,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就在我惊恐万分时,火把突然离开了主路,拐进了一条我从未见过的小径。我想喊停,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我的脚也跟着转向,踏上了那条陌生的小路。

这条路很窄,两旁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火把的光变得更绿了,幽幽地照着前方。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荒废的坟地。

我认得这地方,这是村里的老坟山,埋的大多是清末民初的先人,平时很少有人来祭扫,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那火把我引到这里来做什么?

火把在坟场中央停了下来,悬在一座没有墓碑的荒坟上方。

这时,我看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景象:火把的光突然扩散开来,照亮了整个坟场,而我看到——每一个坟头上,都站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那些黑影静静地立在坟头,面向中央的火把,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我想跑,可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中央的火把开始变色,从青白色变成了血红色,把整个坟场映得如同浸在血海中。这时,坟头上的黑影们齐刷刷地转向我。我看不清它们的脸,但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极度的恐惧让我爆发出一股力量,我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可无论我怎么跑,总是在坟场里打转,像是遇到了鬼打墙。那血红的火把始终在中央,黑影们静默地注视着我这个闯入者。

我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意识到这样乱跑是没用的。想起老人说,遇到鬼打墙要反着来,我便闭上眼睛,完全凭感觉向后倒着走。

说来也怪,这样一走,虽然不断被草根石块绊倒,但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变化。当我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主路上,远处村子的灯火依稀可见。

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一头栽进院门,把起夜的父亲吓了一跳。

我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讲述了经历。父亲点起烟锅,沉默地听我说完,然后去灶房抓了把米,撒在我身上,又用艾草在我周围熏了熏。

“你遇上的是‘引路火’,”第二天,父亲带我去见了村里最年长的赵老太公,老人听后缓缓说道,“那不是一般的鬼火,是有些横死之人点的灯笼,专门找替身。”

赵老太公快九十了,满脸皱纹如同老树皮。他让我详细描述了火把的颜色、行为和最后变红的地点。

“青白色,会等人,引到老坟山变成红色...”老太公喃喃道,“这像几十年前被土匪害死的陈货郎。他死的那晚,就是提着灯笼从邻村回来,在路上被劫道的杀了,尸体直到第七天才在老坟山找到。”

“那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么多黑影?”我声音颤抖地问。

“坟场里的,都是等投胎的孤魂野鬼。”老太公叹了口气,“引路火找到替身,它们也能跟着超生。你小子命大,居然能逃出来。”

后来我再也不敢走夜路了,即使白天走,也会在身上带一包盐和一枚铁钉,据说这两样东西能防邪祟。

而村里人得知我的经历后,夜晚出行的人基本没有了,即便有事外出,也会尽量在子时前赶回。

多年后,我离开家乡到省城读书工作,成了城里人。但那段经历如同烙印,深深留在记忆里。每逢回乡,我总会在黄昏前赶到,绝不拖到天黑。

去年清明,我回去扫墓,特意在白天去了一趟老坟山。我在坟场边缘,靠近当年火把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残破石碑,上面模糊刻着“陈公讳明远之墓”,立碑时间是民国十一年。

我买了香烛纸钱,在碑前祭拜了一番,不管那晚我遇到的是不是这位陈货郎,都希望他能安息。

下山时已是傍晚,夕阳给梯田镀上一层金红色。村里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饭菜的香味。有牧童赶着牛群归来,牛铃叮当作响。这安宁的乡村景象,与我记忆中的恐怖夜晚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忽然明白,乡村的神秘不仅在于它的秀美风光和淳朴民情,也存在于这些口耳相传的诡异故事中。它们如同山间的雾气,看似虚无缥缈,却深深渗透在乡土生活的肌理里,警示着人们对自然和未知保持敬畏。

那一盏诡异的夜路火把,照见的不仅是鬼神的虚妄,更是人心的恐惧。而真正的恐怖,或许不在于黑暗中有什么,而在于我们对自己内心的未知——当理性被黑暗吞噬时,谁又能保证自己手中的火把,不会成为下一个迷途者眼中的鬼点火把呢?

山路依旧蜿蜒,故事代代相传。每一个走过夜路的人,都成了这乡土记忆的一部分,携带着一丝对黑暗的敬畏,继续前行在人生的归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