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突然变了,因为那些“番茄酱”在她的舌尖留下了真实的血腥味。
那一夜我们吵到凌晨。小丽坚持认为我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在掩盖什么可怕的真相。我无法说服她,最后只能闭嘴,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第二天是周六,我偷偷收集了衬衫上的血渍样本,托朋友送到实验室化验。结果三天后出来了,朋友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严肃:“老李,你这东西从哪里弄来的?化验显示这是人血,而且...至少已经离体两周以上了,有些细胞都开始分解了。”
我挂断电话,浑身冰冷。这不是幻觉,那辆纸车和上面的司机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曾经真实存在过。
从那天起,纸车不再只是跟随我。它开始出现在我家附近。
有时是深夜,我起夜时透过窗户看到它停在街对面,苍白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有时是清晨,我起床后发现它在雾中缓缓驶过,驾驶座上的腐烂司机似乎还会转头看向我家的方向。
小丽也开始看到它了。
“对面那辆白车停了好几天了,真碍事。”一天早上她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破成那样也不处理掉。”
我冲到窗前,但街上空无一物。
“刚才还在那儿呢,一眨眼就没了。”小丽嘟囔着,没有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丽见到纸车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变得越来越神经质,经常半夜把我推醒,说听到外面有汽车引擎声。我们开始频繁争吵,夫妻关系降到冰点。
“都是你那晚撞了什么东西招来的!”有一次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肯定撞了人然后逃逸了,现在是鬼魂找上门来了!”
我无力反驳,因为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可能性。也许我真的撞了人,只是自己忘记了?也许那辆纸车是死者怨念的具象化?
为了查明真相,我开始调查本地过去几年发生的车祸记录。在档案室泡了整整两天后,我终于找到了一起符合条件的事故。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一名男子在深夜驾车回家时,在这条路上失控撞树身亡。报道附的照片让我毛骨悚然——事故车辆正是我见到的那款白色轿车。
更巧合的是,死者生前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小区。事故报告显示,他是单亲爸爸,死后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被送到了城郊的福利院。
一个周末,我驱车前往那所福利院。经过一番周折,我得以见到那个男孩。他坐在我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爸爸的事,我很遗憾。”我小心翼翼地说。
男孩依旧沉默。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爸爸生前开的车...后来怎么处理的?”
男孩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车坏了,不能开了。”
“那车...是不是白色的?”我追问。
男孩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爸爸说那车会保护我。他说就算车坏了,他也会开车回来看我。”
我的心沉了下去。离开福利院时,工作人员无意中说起一件事:“这孩子每周都会折一辆纸车烧给他爸爸,说是让爸爸开车回来看他。真是让人心酸。”
我浑身冰凉地回到家,整夜无眠。如果纸车是那孩子思念的产物,为什么它会如此恐怖?为什么会有真实的血液和内脏?
接下来的几周,纸车的出现变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开始影响到我们的现实生活。有时早上出门,我会在车门把手上发现黏糊糊的血手印;车库里开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深夜时分,家里会突然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但窗外什么也没有。
小丽几乎崩溃了,她收拾行李说要回娘家住几天。我没有阻止她,也许这样更安全。
她离开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决定正面面对这个纠缠我许久的幽灵。深夜十一点,我独自开车来到那条出事的路段,停在当初第一次看到纸车的地方。
熄火后,车内一片死寂。我紧握方向盘,手心渗出冷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它出现了。
先是两道微弱的光束,然后是整个车身。那辆纸车从迷雾中缓缓驶来,停在我前方十几米处。这一次,它看起来更加破败,纸质的车身有些地方已经起皱破损,像是被水浸过又晒干。
驾驶座上的司机也比以往更加清晰。腐烂的脸上,一只眼球悬在眼眶外,另一只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我。它的嘴唇已经消失,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仿佛在无声地狞笑。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下车朝它走去。每靠近一步,腐臭味就浓烈一分。当我走到距离它只有三五米时,我甚至能看到司机腐烂的胸腔内微微颤动的心脏。
“我知道你是谁。”我声音颤抖但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有个儿子。我不会伤害他,我保证。”
纸车和司机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
“如果你是因为车祸而无法安息,我可以帮你照顾儿子。”我继续说道,汗水顺着额头流下,“但请你离开我们的生活。小丽快要崩溃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就在这时,纸车开始发生变化。它的车身像被无形的火焰点燃一样,从边缘开始卷曲、焦黑。驾驶座上的司机也开始分解,腐烂的肉体化作灰烬飘散。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比任何恐怖画面都令人毛骨悚然。
不到一分钟,纸车和司机就在我眼前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我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树林。回到家时,我发现门把手上的血印消失了,车库里的腐臭味也不见了。
小丽下午回来了,说在娘家睡了个好觉,感觉好多了。“那辆破车好像开走了,”她注意到街对面空荡荡的车位,“总算清净了。”
我点点头,没有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
从那天起,纸车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虽然小丽偶尔还会做噩梦,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神经质。我每月都会去福利院看望那个男孩,带些玩具和零食。他依旧沉默寡言,但有一次,他悄悄塞给我一个折好的小纸车。
“给你,”他小声说,“爸爸说你是好人。”
我接过纸车,心情复杂。
如今,每当深夜开车经过那条路,我仍会不自觉地看向后视镜,但后面永远只有普通的车流。有时我会想,那辆纸车到底是什么?是亡灵执念的具现?是生者强烈情感创造出的实体?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现象?
没有答案。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本地的都市怪谈中,又多了一个关于“开纸车的鬼”的故事。偶尔会在深夜的电台节目中听到有人打电话进去,描述着类似的经历,但大多数人一笑置之。
只有我知道,在那条黑暗的公路上,确实存在着某种超乎常人理解的东西。它可能暂时离开了,但谁知道呢?也许在某个雾霭弥漫的深夜,它还会再次出现,寻找下一个能够看见它的眼睛。
这个念头让我每次夜间行车都提心吊胆,生怕在后视镜里再次看到那辆苍白的纸车,以及驾驶座上那个永远沉默的腐烂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