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能撞到什么东西了。”赵斌颤抖着说
他猛踩油门,破旧的桑塔纳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将车后那团蜷缩在路中央的“东西”远远甩开,迅速被深沉的夜色吞噬。他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你他妈疯了!干嘛不停车看看!”副驾驶上的妻子张丽尖声叫道,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紧紧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胸口剧烈起伏。
“看个屁!”赵斌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公路,“这荒郊野岭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告诉我那能是个啥?万一是拦路打劫的怎么办?”
“可……可那好像是个人形啊!”张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回头透过后窗玻璃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好像看见它……它动了一下!”
“放屁!你看花眼了!”赵斌粗暴地打断她,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恐惧,“那就是条野狗!或者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扔在路中间的破麻袋!这鬼天气,这鬼地方,停下来才是找死!”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疯狂跳动。那不是野狗,也不是麻袋。在车灯掠过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蜷缩着的、苍白的人形轮廓,似乎还抬了一下头……但他不敢深想,只能把油门踩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一幕彻底甩掉。
车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收音机早就没了信号,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张丽不再说话,只是蜷缩在座位上,不时偷偷瞥一眼后视镜,仿佛害怕那东西会追上来。赵斌则一言不发,紧绷着脸,把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
他们刚从一场索然无味的乡下亲戚葬礼上回来,本来心情就糟透了,没想到回城的路上还遇到这种邪门事。这条老省道年久失修,路灯稀疏,大部分路段只能靠车灯照明,四周是连绵的丘陵和黑压压的树林,平时白天车就不多,到了夜晚,更是寂静得可怕。
终于,远处出现了城市的灯火,像是一把救命的稻草。赵斌稍稍松了口气,但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僵硬。进城,回家,把车停进车库,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电梯。
“斌子,你……你确定没事吗?”一进家门,张丽就迫不及待地问,声音还在发抖。
“能有什么事?”赵斌脱下外套,重重地扔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说了是条野狗!别自己吓自己!”他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但眼神却不敢与妻子对视。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极不踏实。赵斌一闭眼,就是车灯前那一闪而过的苍白影子和似乎抬起的头。张丽则不断被噩梦惊醒,梦里总有个看不清脸的东西,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车后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第二天是周末,赵斌却一大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没合眼。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楼下车库,围着那辆桑塔纳转了好几圈。车头左侧,靠近保险杠的位置,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擦痕,还沾着几点已经发黑的、黏糊糊的污渍,不像是泥土,也不像是油漆。
他用手指抹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和淡淡腐朽的气味。他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撞到普通东西会留下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俩人随时随地关注新闻,但没有任何关于那条路车祸的报道。赵斌变得疑神疑鬼,他不敢再开那辆车上班,宁愿去挤地铁。晚上睡觉,一点细微的声响就能让他惊醒。他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他在那条漆黑的公路上不停地开车,后视镜里,总有一个模糊的白点,不近不远,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加速,白点也加速;他减速,白点也减速。
张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变得神经质,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晚上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夫妻间的对话也越来越少,偶尔开口,也充满了火药味。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惊弓之鸟!”赵斌烦躁地抱怨,“都说了没事了!”
“没事?那你为什么不敢开那辆车?为什么晚上睡觉一身冷汗?”张丽反唇相讥,“赵斌,你肯定撞到东西了!你是不是撞到人了?”
“闭嘴!你他妈再胡说八道试试!”赵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
争吵越来越多,内容也越来越下流刻薄,仿佛只有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才能暂时驱散盘踞在各自心头的恐惧。往日那点夫妻情分,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迅速消磨殆尽。
大约一周后,真正的怪事开始了。
先是赵斌发现,他放在书房桌子上的钢笔,笔尖总是莫名其妙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窗户的方向,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他每次把它摆正,过不了多久,它又会自己悄悄转过去。
然后,他总在深夜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轻轻刮擦着门板,又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可每次他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了。他打开门,走廊上空空如也。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放在阳台上的几盆绿植,靠近外侧的叶子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枯萎,不是缺水的那种黄,而是一种失去生机的灰败,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走了生命力。
张丽也遇到了怪事。她晾在阳台上的衣服,特别是赵斌的衬衫,肩部位置总会出现一些难以洗掉的灰色指印,像是被什么脏手摸过。她起初以为是赵斌自己不小心蹭的,但赵斌矢口否认。
恐惧像潮湿的霉菌,在这个家里无声地蔓延。他们不再争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那个夜晚的话题,但恐惧却无处不在。
赵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他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整天精神恍惚。公司同事都以为他生了重病,劝他去医院看看。但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病。这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如影随形,冰冷刺骨。
他又开始失眠,只好依赖安眠药。但即使吃了药,也睡得极不安稳,总是被各种诡异的梦境纠缠。梦里,他反复回到那条公路,车灯前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一个清晰无比、面色惨白、没有瞳孔的男人,正对着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