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发抖,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角落,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滚出去!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从我家滚出去!”
叫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陈宇猛地一颤,像是被从梦中惊醒,霍地转过头。他的眼神先是茫然,然后聚焦在我身上,看到了我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手里那柄可笑的桃木剑。
“小悠?你干什么?!”他惊愕地站起来。
几乎就在他转头的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面白墙上,刚才还有影子晃动的地方,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一样,留下了一小片极细微的灰尘剥落的痕迹,形状像是一个……模糊的、正在消散的人形侧影。
“那……那里有东西!”我指着墙壁,声音颤抖。
陈宇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一脸莫名其妙:“有什么?除了灰还有什么?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他走过来,想抢我手里的桃木剑,“你拿这个干什么?梦游了?”
我躲开他的手,冲到墙边。那片痕迹非常新鲜,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底下更白的腻子。我用手摸了摸,冰冷的,带着点粉末感。这不是陈旧的污渍。
“你每天晚上凌晨三点过来,对着这里说那些恶心的话!你告诉我,你在跟谁说话?!”我崩溃地冲他大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陈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被戳穿的慌乱。“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我也录下来了!”我指着隐藏的摄像头,“陈宇,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那里到底有什么?!”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埋下头。沉默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泛白,他才用一种干涩、疲惫至极的声音开口: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大概一个月前开始,我半夜总会莫名其妙醒来,然后……然后就忍不住想走到这里。一开始,就是觉得这里有点冷,站着发呆。后来……后来就好像出现了一个……一个影子,很淡,看不清样子,但感觉……是个女人。”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深深的恐惧和迷茫:“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这里,一看到那个影子,脑子里就会冒出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是……都是那些方面的事。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说话,说那些……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我控制不了自己,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情绪和欲望。”
“我以为我疯了,或者撞邪了,我不敢告诉你……”他声音哽咽起来。
控制情绪和欲望?我猛地想起最近几次亲密时,他那种近乎癫狂的、与平时温存不同的粗暴状态。难道那也是受这东西影响?
天亮后,我们立刻联系了房东。房东起初支支吾吾,在我们坚持下,才叹口气说:“那房子……唉,之前是住过一个年轻女人,长得挺漂亮,但名声不太好,说是做那种……特种行业的。后来好像是感情纠纷,想不开,在家里……唉,不是你们那个角落,是在卧室吃的安眠药,发现时都晚了。”
房东强调人是在卧室没的,但我和陈宇都感觉,问题的根源就在那个客厅的角落。我们找了位据说懂行的老师傅来看。老师傅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那面墙前,盯着那片剥落的痕迹看了很久,又用手指沾了点墙灰闻了闻。
“这墙里,”老师傅缓缓说,“以前可能埋过东西,不干净的东西。不是骨头,是更‘虚’的,比如……带着强烈念头的头发、照片,或者沾了血的物件。时间久了,怨念或者执念散不掉,就会吸引游魂野鬼,或者自己变成一种‘地缚灵’似的玩意儿。你们说的那个租客,死的时候怨气肯定不小,这里又埋着引子,正好就缠上了。”
老师傅指挥我们撬开了那块墙壁。果然,在墙体内部,一个很隐蔽的缝隙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已经褪色发黑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缕长长的头发,紧紧缠绕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碎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半张脸,笑容诡异。布包上还有深褐色的、干涸的污渍。
我们按照师傅的指示,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将布包拿到十字路口烧掉,灰烬随风扬了。又请人重新粉刷了墙壁,里里外外做了清扫。
之后,陈宇再也没有在凌晨醒来过。那个对着角落低语的怪癖,连同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暴戾欲望,一起消失了。我们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我们搬离了这里,去了城市的另一端。
那个被烧掉的布包是什么人埋的?照片上的女人是谁?那个死去的租客和房间又有什么关联?我们最终没有去深究。有些黑暗的角落,一旦照亮,看到的真相可能比鬼怪更让人不寒而栗。
这座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只是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在无人留意的凌晨三点,又少了一个对着空气说情话的丈夫,多了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关于欲望与邪影的都市怪谈。它悄无声息地沉淀下去,成为这座城市庞大阴影里,又一粒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过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