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热得邪乎,邪马店村外的玉米地都耷拉着叶子,连狗都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喘气。村西头的老槐树上,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更添了几分燥热。
李壮蹲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嘬着旱烟,眯眼望着远处那条被日头晒得发白的小路。这条路村里人叫它“阴间路”,倒不是真通阴曹地府,只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走这条路的人,总会遇上些邪门事儿。
“看啥呢?魂被勾走了?”媳妇王文秀扭着肥臀从院里出来,手里端着盆脏水,“哗啦”一声泼在门前土路上,激起一阵带着腥味的尘土。
李壮没回头,吐出口烟圈:“阴间路最近有点怪。”
“怪啥怪?大白天能有什么怪?”王文秀把盆夹在胯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就是闲的,要是天天忙着下地,哪有心思琢磨这些。”
李壮摇摇头:“昨儿个傍晚,我看见张老四家的二小子从那路上回来,浑身哆嗦,脸白得跟纸似的。问他咋了,屁都不放一个就往家跑。”
王文秀嗤笑一声:“小屄崽子准是又去偷看刘寡妇洗屄了,吓的呗。”她说着,故意蹭到李壮身边,压低声音:“哎,你要不要也去瞧瞧?保准比看这破路得劲。”
李壮瞪她一眼:“胡咧咧啥!”但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刘寡妇家方向瞟了瞟。
“德行!”王文秀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劲大得让李壮呛了口烟,“晚上想吃啥?给你
“随便,你
太阳慢慢西沉,给阴间路投下长长的影子。那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杨树,枝叶茂密,越是傍晚越是遮天蔽日。白天走那儿凉快,可一到黄昏,就阴森得让人发毛。
李壮掐灭烟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不知怎的,他今天总觉得那路上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村子看。
夜里闷热,李壮和王文秀躺在炕上,窗户开着却没什么风。王文秀只穿了件汗衫,
“热死了,跟你躺一块就跟挨着火炉似的。”王文秀抱怨着,却把一条肥腿搭在李壮身上。
李壮没吱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邪马店的夜晚从不寂静,蛙声、虫鸣声总是不断,可今晚似乎格外安静。
“你听没听见啥声?”李壮推了推媳妇。
王文秀哼了一声:“听见了,听见你心里打着刘寡妇的主意呢。”
“别胡扯!”李壮有些恼火,“我说正经的,今晚静得有点吓人。”
王文秀正要回嘴,忽然院里的狗低声呜咽起来,那声音不像平时有陌生人来的警告,而是带着恐惧的哀鸣,接着就完全没声了。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李壮轻轻爬下炕,蹑手蹑脚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往外看。
月光如水,院子里静悄悄的,狗不见了踪影,只有狗链子还拴在木桩上。
“咋啦?”王文秀小声问,这会儿她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没事,睡吧。”李壮回到炕上,心里却七上八下。他不敢说看见院门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那形状不像人也不像动物,移动的样子古怪得很。
后半夜,李壮被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惊醒。那声音不像风吹树叶,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重物慢慢走过。
他小心地不惊动鼾声大作的媳妇,再次凑到窗前。
阴间路上,隐约有几个黑影在移动。李壮揉揉眼睛,想看个清楚,却发现那些黑影根本不是在路上走,而是飘在路面上方一点的地方。没有脚步声,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声。
忽然,其中一个黑影停住了,慢慢转向李壮的方向。尽管隔得老远,李壮却分明感觉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吓得赶紧缩回头,心跳如鼓。
第二天一早,李壮发现院里的狗回来了,但蜷在窝里瑟瑟发抖,喂食也不吃。更奇怪的是,狗链完好无损,狗是怎么逃脱又回来的成了谜。
村里陆续有人说起昨晚的怪事。李家晾在外面的衣服莫名其妙堆成了一个小坟包形状;村头小卖部门口的那盏路灯莫名其妙弯了下来,灯罩朝着阴间路的方向,像人在鞠躬似的。
“邪门,太邪门了。”张老四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吧嗒着烟袋,眉头皱成了疙瘩,“我活了五十多年,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儿。”
几个村民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说该请个道士来看看,有人提议去邻村找神婆。
“都是自己吓自己。”村长王大山不以为然,“准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搞恶作剧,让我逮着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李壮没搭话,他注意到不远处,刘寡妇正呆呆地望着阴间路方向,脸色苍白得吓人。
“刘家的,你看见啥了?”李壮走过去问道。
刘寡妇像是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看清是李壮才定下神:“没、没啥...就是昨晚起来解手,好像看见路上有人抬着什么东西走...”
“抬东西?”李壮追问道,“什么样的人?”
刘寡妇眼神闪烁:“没看清,就觉得那样子怪怪的,走路的姿势别别扭扭,像是...像是纸扎的人似的。”说完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忙摆手道:“我胡说的,准是没睡醒眼看花了。”
纸扎的人。这三个字让李壮心里咯噔一下。乡下丧葬习俗中,纸扎的人马房屋是烧给死人用的,怎么会自己走动?
当晚,李壮留了个心眼,天黑后就把狗牵进屋里,然后在窗前支了个旧椅子,准备守夜看看。
王文秀洗了澡,光着身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肥肉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瞅啥呢?有那工夫不如瞅瞅我,好久没耕地了,地里都快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