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的冬天,山峦裹着薄雾,田埂上结着霜。杨国发搓着手从地里回来,嘴里哈出白气,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婆娘刘三姐正蹲在灶前添柴火。
“日他先人板板,冷得卵子都要缩进肚子里去了。”杨国发跺着脚上的泥,灶火映着他黑红的脸。
刘三姐头也不抬:“你个砍脑壳的,晓得冷还不早点回来?饭都要凉了。”
这夫妻俩是村里出了名的嘴臭,说话一个比一个糙,但心眼不坏。吃过晚饭,杨国发摸出半瓶白酒,呷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今天在东坡犁地,看到个东西,邪门得很。”
刘三姐正在刷锅,嗤笑一声:“你还能看见啥子?莫不是又瞧见哪家婆娘洗屄喽?”
“放你娘的屁!”杨国发瞪眼,“说正经的,东坡那边老坟堆里,不知啥时候多了个小坟包,插着块木牌牌,上面画了些鬼画符,看着瘆人。”
刘三姐停了手里的活计:“小坟包?莫不是哪家娃儿没了?”
“不像,”杨国发摇头,“那坟包小得怪,像是埋的猫狗,可哪家猫狗死了还专门立碑?”
夫妻俩没再多说,夜里吹了灯,缩在被窝里。窗外北风呼啸,吹得房梁嘎吱作响。
第二天清晨,霜更重了,山野一片白茫茫。杨国发扛着锄头又去了东坡,忍不住朝那坟堆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那木牌牌前面,竟摆着个小小的拨浪鼓,红漆鲜亮,像是刚放上去的。
杨国发心里发毛,转身就往家走,路上遇见同村的赵老汉。
“赵叔,东坡那坟堆里咋多了个小坟?”杨国发问道。
赵老汉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国发,莫打听那东西,邪门得很。前几天李老四家的牛经过那儿,回来就不吃草,没两天就死了。”
杨国发心里咯噔一下,回家也没敢告诉婆娘。
又过了几日,村里王寡妇突然哭天抢地,说她三岁的小孙子晚上发烧,嘴里胡话不断,说什么“弟弟要和我玩”。请了郎中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刘三姐心善,去王家帮忙照看孩子。回来时脸色发白,对杨国发说:“那娃儿烧得糊涂,一直指着窗外说‘有个弟弟在招手’,吓死个人。”
杨国发突然想起那个小坟包,便把所见告诉了婆娘。刘三姐一听就炸了:“你个龟儿子不早说!王寡妇说前几天她孙子在东坡捡了个拨浪鼓玩,莫非就是那个?”
夫妻俩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一早,刘三姐非拉着杨国发去东坡看看。到了那儿,两人都傻眼了——那小坟包前不但有拨浪鼓,还多了个小小的布老虎,虽然陈旧,却干干净净。
“日他娘哦,这到底是哪个干的?”杨国发骂道。
更让杨国发不安的是,那坟包好像比以前大了一些,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长似的。
回家路上,两人遇见村长。村长听了他们的描述,皱起眉头:“我晓得那是啥子了。那是‘婴鬼坟’,老辈子人说的。以前有些娃儿没足月就没了,不能入祖坟,就随便埋了。但有些怨气重的,会自己‘长’出来,引人注意。至于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婴鬼坟,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