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凶穴(1 / 2)

刘云威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扛着锄头,脚步沉重,裤腿上沾满了泥点。村口的歪脖子老柳树下,几个老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见他过来,突然都噤了声。

“云威回来啦?”最后还是老张头先开了口,语气却有些古怪。

刘云威点点头,没多言语。他察觉到了那异样的气氛,但累了一天,懒得琢磨这些老头子的闲事。他径直往家走,背后又传来窃窃私语声,隐约听见“后山”、“邪门”几个词。

推开自家院门,媳妇周兆琼正在院子里喂鸡。她穿着件碎花衫子,汗湿的布料紧贴着背脊,勾勒出丰腴的曲线。见丈夫回来,她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谷糠。

“今儿咋这么晚?”周兆琼问,眼睛却不住地往刘云威身后瞟,像是确认什么似的。

“地里的活儿总得干完。”刘云威把锄头靠墙放下,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剩下的一半从头顶浇下来,冲掉些暑气。

周兆琼凑过来,压低声音:“你听说没?后山那块地出邪事儿了。”

刘云威抹了把脸:“啥邪事儿?”

“说是王老六家昨儿个犁地,犁出个怪东西...”周兆琼神神秘秘地说,手不自觉地搭上丈夫的胳膊,“黑乎乎的,像是烂木头桩子,可又不像...说是上面还刻着些鬼画符似的玩意儿。”

刘云威不以为意:“山里埋个烂树根有什么稀奇的。”

“可不止呢!”周兆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耳语,“说是那东西一挖出来,王老六家的牛就惊了,拖着犁狂奔,差点没把王老六给踩死。回来后就病倒了,浑身发冷,胡言乱语,说是看见了个没眼睛的脸...”

刘云威皱起眉头。王老六是村里有名的胆大汉子,能把他吓病,这事儿确实不寻常。

“村里老人都说,那底下怕不是埋着个凶穴。”周兆琼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丈夫胳膊上的肌肉,“你明儿个别去后山那块地了,避避邪气。”

刘云威没答话,心里却琢磨开了。后山那块地是他家最好的一片,种什么长什么,眼看着玉米就要收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岔子。

晚饭后,夫妻俩早早熄了灯上床。周兆琼罕见地没缠着丈夫干那事儿,而是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漏进来,在土炕上投下一个小光斑。

半夜里,刘云威被一阵奇怪的动静惊醒。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震动,从土地深处传来,透过炕席,钻进他的骨头里。

他屏息倾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旁边的周兆琼睡得正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刘云威轻轻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后山方向,似乎有一团极淡的墨色氤氲在空气中,比夜色更深沉,扭曲了后面的星空。他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时,那景象又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刘云威还是决定去后山看看。周兆琼死活拦着不让。

“你个砍脑壳的!说了那地方邪性,偏要去触霉头!”她骂着,手却死死抓着刘云威的胳膊。

“地里的庄稼不管了?眼看就要收了,让人祸害了咋办?”刘云威试图挣脱。

周兆琼忽然压低声音,眼睛瞟了瞟四周,神秘兮兮地说:“昨儿夜里...我做了个怪梦。”她吞了口唾沫,“梦见个东西,黑乎乎的,像是个人形,可又没有五官,就一张平脸...它站在炕前,直勾勾地‘看’着我,虽然它根本没眼睛...然后我就感觉浑身动弹不得,那东西慢慢爬上来,压在我身上,重得喘不过气...”

刘云威心里一惊,想起昨晚那诡异的震动和异象,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就是个梦魇,瞧把你吓的。”

“不是普通的梦!”周兆琼急得跺脚,“我醒来后,发现胳膊上有道印子,乌青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她撸起袖子,小臂内侧果然有一道诡异的瘀痕,不像手指抓的,倒像是某种细长的箍痕。

刘云威盯着那瘀痕,心里发起毛来,但还是嘴硬:“自己睡觉压的罢了。别整天神神叨叨的,地不能不照料。”

说完,他扛起锄头就走,不顾周兆琼在身后的咒骂。

去后山的路上,刘云威注意到村子异常安静。平时这时候,家家户户该烧早饭了,炊烟袅袅,人声嘈杂。今天却只有零星几户升起烟,路上也没见着几个人影。

快到后山时,他遇见了村里的李老汉。李老汉蹲在路边抽旱烟,脸色不太好看。

“云威啊,真要去后山?”李老汉吐出口烟圈,眯着眼问。

“看看地去。听说出怪事了?”

李老汉摇摇头:“邪门得很呐。王老六现在还躺着说胡话,医生来看过了,说是惊吓过度,开了些安神的药,也不见好。更怪的是,昨天好几个村民都说做了类似的噩梦,梦见个没脸的黑影压身。”

刘云威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妻子说的梦。

“村里老人说,那挖出来的东西是个‘镇物’,底下压着不干净的东西。”李老汉压低声音,“现在镇物被挖出来了,那东西就出来了...”

刘云威握紧了锄头柄:“那总不能放着不管吧?地里的庄稼怎么办?”

李老汉叹了口气:“村委会已经派人去请赵师傅了,应该今天就能到。”

赵师傅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风水先生,专处理这些邪门事。听说他年轻时遇到过真东西,瞎了一只眼,但也得了真本事。

听说请了赵师傅,刘云威稍微安心了些,继续往后山走去。

他的地块在山腰一处平缓坡地上,玉米长得比人还高,郁郁葱葱。但越走近,刘云威越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平时地里总有虫鸣鸟叫,今天却死一般寂静,连风似乎都绕开了这片地方。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对劲,没有泥土和作物的清香,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像是打开了多年未启的古墓。

刘云威深吸一口气,迈入玉米地。玉米秆高过头顶,形成一道绿色屏障,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在地中央,有一片玉米秆倒伏在地,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圆圈中央,泥土被翻开来,露出一个坑洞。坑洞周围散落着一些碎土块,其中混杂着些许黑色碎片,像是腐朽的木头。

这就是王老六犁出的那个东西所在的地方了。刘云威心想。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坑洞,握紧手中的锄头。坑不深,大约只到膝盖深度,底部似乎还有些残留物,黑乎乎的,看不分明。

刘云威蹲下身,想看得更仔细些。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土地在微微旋转。同时,那种低沉的震动感又出现了,从地底深处传来,透过鞋底钻进他的身体。

他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心跳加速。

这地方果然邪门。

刘云威决定不再久留,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什么东西在动。

在倒伏的玉米秆阴影中,有一个比阴影更黑的轮廓缓缓立起。它没有人形,更像是一团扭曲流动的黑暗,但刘云威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柱爬上来,刘云威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那团黑暗开始向他移动,不是行走,而是滑行,所过之处的玉米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

刘云威拼命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那东西越来越近,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听到一种不是声音的“声音”——像是无数细碎的摩擦和呻吟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就在那团黑暗即将触碰到他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锣响!

那声音清脆响亮,打破地里的死寂。 随即刘云威感到身体一松,恢复了行动能力。他踉跄着后退,看见地头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手持铜锣,正是赵师傅。

那团黑暗似乎被锣声干扰,扭曲了一下,倏地缩回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刘云威连滚爬跑出玉米地,气喘吁吁地来到赵师傅一行人面前。除了赵师傅,还有村长和几个村干部。

“云威,你没事吧?”村长关切地问。

刘云威摇摇头,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玉米地:“那、那里面有个东西...”

赵师傅面色凝重。他约莫六十多岁,瘦高个,左眼戴着眼罩,右眼却炯炯有神。他穿着件褪色的蓝布衫,背上斜挎个布包,手里拿着那面铜锣。

“你已经见到了?”赵师傅问,声音沙哑却有力。

刘云威点头,简单描述了下刚才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