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姚家村美得如同一幅被岁月浸染的油画。远山如黛,连绵起伏,稻田在阳光下泛着金绿色的波浪。农户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蜿蜒穿过村庄,岸边老槐树的枝叶轻轻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姚正清和关从秀就住在村东头的老宅里,砖瓦房虽然有些年头了,但院里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种着几株月季,正开得热烈。
“你个懒骨头,日头都晒腚了还不起来!”关从秀一脚踹在姚正清腿上,声音粗嘎得像老鸹叫唤。
姚正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着:“嚷什么嚷,大清早的叫丧呢?”
“叫丧?我叫你个大头鬼!地里活儿堆成山,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挺尸!”关从秀骂骂咧咧地系着衣扣,胸脯随着动作晃荡。
姚正清慢吞吞地坐起来,眯着眼瞅她:“咋的,一早就发骚?晚上没喂饱你?”
“呸!不要脸的老货!”关从秀嘴上骂着,脸上却浮起一丝笑意,“赶紧的,娘都快把早饭做好了。”
厨房里,姚正清年迈的母亲正在熬粥,六岁的孙女小芸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乖巧地往灶里添柴火。老太太见儿子儿媳进来,头也没抬,只顾着搅动锅里的米粥。
“娘,今儿个做啥好吃的?”姚正清凑过去。
老太太淡淡地说:“就稀饭咸菜,还能有啥。”
关从秀撇撇嘴,低声对丈夫说:“老不死的就会做这些,闺女正长身体呢,连个蛋都舍不得蒸。”
“少说两句。”姚正清难得地顶了妻子一句,瞥了眼正在烧火的女儿。
饭后,姚正清正要下地,村长姚老六急匆匆走进院子。
“正清啊,村里商量着要送土地神,你家得出个人。”姚老六说着,递过来一个红纸包,“这是规矩,你知道的。”
关从秀一把抢过纸包,捏了捏,脸就拉下来了:“又出钱?去年不是刚送过么?”
“每年都得送,保一方平安。”姚老六皱着眉,“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破。”
姚正清接过话头:“六叔,咱家我去就是了,啥时候?”
“今晚子时,村头土地庙。”姚老六顿了顿,压低声音,“记得,心要诚,别冒犯了神灵。”
关从秀还想说什么,被姚正清瞪了一眼,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不满地扭着腰进屋了。
夜幕降临,姚正清按吩咐去了土地庙。仪式很简单,几个村民默默上了香,磕了头,把供品摆在神像前就各自回家了。姚正清心里惦记着家里的牌局,匆匆走完过场就急着往回赶。
回到家已是深夜,关从秀还没睡,靠在床头等他。
“完事了?”她问。
“嗯。”姚正清脱衣服上床,“能有啥事,走个形式罢了。”
关从秀凑过来,手不老实起来:“赶紧的,弄完了睡觉,明儿还得早起。”
姚正清推开她:“累死了,别闹。”
“哟,平时不是急得跟猴似的么?今儿个装什么圣人?”关从秀不满地背过身去。
两人不再说话,很快鼾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姚正清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眯着眼看向窗外,月光很亮,院里空无一人。
“听见啥没?”他推了推身边的妻子。
关从秀咕哝着:“大半夜的,有屁声音,睡你的觉。”
姚正清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没动静了,便又躺下。刚要睡着,那声音又响起来——像是有人在院里拖着什么重物走路。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凑到窗前向外看。院子里月光如水,明晃晃的,什么也没有。
“疑神疑鬼的...”他嘟囔着回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关从秀在院里尖叫起来。
“姚正清!你个挨千刀的!院子里这堆土是哪来的?”
姚正清冲出去,果然看见院中央堆着一小堆湿土,黑乎乎的,像是从什么地方刚挖出来的。更奇怪的是,土堆顶上插着三根已经烧尽的香杆。
“谁他妈搞的恶作剧...”姚正清四处张望,院门还闩得好好的。
“赶紧弄走!看着就晦气!”关从秀骂道。
姚正清找来铁锹,把土撒到了院外的沟里,没太当回事。
然而第二天早晨,土堆又出现了,还是在院中央,照样插着三根烧尽的香。土比昨天的更湿更黑,带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
“日他娘的,见鬼了!”姚正清心里发毛,再次把土清走。
第三天,土堆再次出现。
这次关从秀先发现了,她没叫也没骂,只是脸色苍白地站在房门口,死死盯着那堆土。
姚正清走过来,也愣住了。土堆明显比前两日大了不少,而且那土黑得异常,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香杆插得笔直,像是测量过一样。
“是不是...是不是送神出了岔子?”关从秀突然小声问。
姚正清一个激灵:“别瞎说!”
但他心里也开始嘀咕。吃过早饭,他偷偷去找了姚老六。
老村长听罢,眉头紧锁:“你说那土堆每天都出现?”
“连续三天了,一天比一天大。”姚正清咽了口唾沫,“六叔,是不是我送神时哪里做得不对?”
姚老六沉吟片刻:“按说不应该啊...仪式简单得很。你当时没说什么不敬的话吧?”
“绝对没有!”姚正清矢口否认,实际上他当时心里急着回家打牌,确实没那么虔诚。
“你去买些香烛纸钱,今晚在院里拜一拜,说几句好话。”姚老六建议道。
姚正清依言照办,当晚在院里摆了供品,烧了纸钱,嘴里念叨着“有怪莫怪,保佑平安”之类的话。
关从破天荒地没骂他迷信,反而帮忙摆弄供品。小芸好奇地想看,被奶奶拉回屋里去了。
这一夜,夫妻俩都没睡踏实。凌晨时分,姚正清似乎又听到了那种拖拽重物的声音,但这次他没敢起来看。
清晨,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院里——
土堆依然在那里,而且更大更黑了。那些香杆插得更深,几乎没入土中。
“这他妈的...”姚正清感到一阵寒意。
关从秀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得他生疼:“你看...那土在动!”
姚正清定睛看去,果然,土堆表面似乎在微微起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
他猛地后退一步,抄起铁锹就要铲土。
“别!”关从秀突然尖叫,“别动它!”